钱家庄村东头,一条蜿蜒的小溪从山中流经,汇于不远的池塘。小溪上一座石桥是庄里通往县乡的必经之路,石桥边上低矮土墙围起的两间草屋便是王景的家了。院子虽然简陋但也收拾的干净,看的出主人是个勤劳简朴之人。

院中一颗百年的枣树,也会为其带来额外的收入。枣树下依偎着一位大汉,国字脸、暗红色的肤色十分健硕。他叫张力,是个猎户。因为箭法精准又善于追踪,在落云峰一带小有名气。近来的收获不错,缴纳各种赋税,还能贿赂县里负责募兵的师爷。

一想到自己辛苦几个月打下的几张狐狸皮子,却给那个无良的黑心师爷作了大氅,便心生怨恨,不禁狠狠地啐了一口,嘴里喃喃地骂道:“他娘的,耍单走夜路遇到老子,非射瞎你一只狗眼!”可又想到自己能远离生死,这胸中闷气好似又消散了几分。

张力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褐色的小瓷瓶,这是县城里最好的外伤药黄元散,一两银子才这么一小瓶,平时自己拿它当宝贝,不是要紧的伤口自己从不舍得使用,今日却少掉了大半,心中不免心疼。可所救之人,便是那王景的儿子。当年王景待自己亲如兄弟,这一身吃饭的本领全是他所传亲授,俩人亦师亦友。可九年前的燕西大战,王景代人从军,死了都没落下个全尸。丢下这孤儿寡母生活甚是艰难。这些年张力会多多少少的帮衬一下,去年开始便带着小二和和儿子铁蛋进山打猎,传授他们一些本事,希望小二能学有所成,日后也好有一技傍身,勉维生计了。

此时草屋的房门推开,黄郎中缓步而出,看到树下的张力微微一笑,高声道:“张大哥,好舍得啊!”

张力被他说的一愣,不过还是憨笑地问:“小二他伤势如何了?”

“他体质尚可,加之汝为其敷了许多的黄元散,后又被我封住了三处穴道,没有大碍,明日准醒。”黄郎中继续保持着微笑,那笑容像是模子印刻出来的一样

“铁蛋,快回家把新打的兔子,给你王大娘拿来!”

“好嘞!”铁蛋是张力的独子,知道自己的小二哥无事了,也是十分兴奋,转身便跑,还特别的卖力。

破败的草屋,王然睁开双眼,头还是昏昏的,不过感觉手和脚都能活动了。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不远处的木桌上趴伏着一个中年妇人。

怎么这么难受?“哎呦,真疼啊!”王然发出哀嚎,浑身顿时虚汗连连。

“小二你醒了?娘担心死了!”身旁的妇人听到声响,马上抬起头关切的询问道。

王然听着一愣,暗道:有病吧,小爷认识你嘛?跟谁俩开玩笑呢?你缺个养老送终的,也不能随便乱认啊。你是能给我安排个工作,还是能找个媳妇咋地?

“为何不应声,连娘都不认得了?这,黄郎中他可没说……”话没说完,妇人哽咽了起来。她想起自己含辛茹苦的把这孩子带大,好不容易懂事了,也能帮着家里忙些活计了,这又摔出毛病了,自己死后怎么去见九泉之下的丈夫,越想越伤心。

看着妇人泪如雨下,王然的思绪也开始翻腾,不禁惦记起自己的母亲。

王然,三十五岁。父母都有重病、常年卧床,自己学历不高、能力一般,找不到好工作,又得照顾父母,所以一直是单身一个。看着身边的朋友都娶妻生子,每天都在朋友圈里晒房晒车晒幸福,自己也就晒晒脸,心里总是苦戚戚、酸溜溜的。

三年前父亲去世,虽然哀伤,不过也算是为他减轻点负担,哪知母亲又得了老年痴呆,糊涂起来又哭又闹,搞的王然身心疲惫。亲人们多次劝过送母亲去养老院,可王然始终是心里舍不得。

这是个无聊的周末,王然打完短工回到家中,帮母亲换下尿过的衣物后,正盘算着晚饭吃点什么。突然感觉心口疼的厉害,窝着腰趴到了床上。几个月前他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最近越发的频繁。有时真的难受到不行了,便趴在床上硬挺着。那豆大的汗珠布满全身,湿透了被褥。可他一直不去医院,也不告诉亲戚朋友,除了怕花钱,还最怕真查出什么毛病来。他真的怕自己病倒,母亲无人照顾,可有时,也希望自己就这么躺下去不再起来,因为太累了。

蜷缩了一会,感觉舒服些了,王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暗道:今的晚饭就别做了,还是买点现成的吧。

物价是越来越贵,母亲微薄的退休金负担医药费和日常开销已经很吃力了,所以王然只好时不时的打些短工,贴补家用,这样工作时间比较方便照顾母亲。

“猪头肉切一条。”王然插在裤兜里的手全是汗,感觉口袋里的钱都已经湿透了。

“好嘞!”售货员麻利的斩下一条猪头肉放到电子秤上,“一斤一两,31块6毛8,收您31.5。”

乖乖,一上午刚挣了四十,这还没捂热乎,可母亲最爱吃这口。王然手不迟疑,麻利的付了钱。

“晚上猪头肉拍黄瓜,烧茄子、馒头?”王然微笑着询问母亲。

母亲的脸已经被脑血栓折磨的有些歪了,不过她还是露出微笑,口水也顺着嘴角淌了下来,含糊地说道:“吃米饭!”

王然用毛巾帮母亲擦了擦口水:“行!我淘米去。”

母亲吃饭很费力,王然经常打趣:这撒在地上的饭菜都可以养一窝小鸡了。现在母亲已经不能自己吃饭了,颤抖的手,几乎不能把食物送到嘴里,王然只好一勺一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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