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如此可怕,这无疑是她惶恐的原因。

就快入夏,北京的槐花逐个凋零,抽枝发芽的叶片也都逐渐转为深翠的墨绿,夜色正浓,她坐在窗台上,脑袋耷拉在透明的窗户,手里抱着陈楚的一件黑色的衬衫发呆,这件衣服,是他常穿的,她也常穿。

自从和陈楚亲密的睡在一起之后,她总是喜欢穿起他宽大的衣服四处乱晃,他为她置办的高档睡衣,她倒是很少会穿上一次。套上他的东西,会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就像是一个无时无刻不会松懈的拥抱,让她既满足又幸福。

今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就算是穿上他的黑衬衫,她也觉得身处险境,不知道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直觉。一直到天亮的时候,陈楚给她打了个电话,楚诗诗握着手机,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把手机扔在了一边,任其响个不停。

她知道陈楚一定是在百忙之中打来的电话,可是现在她心情很差,害怕把邓女士和赵美人施加给她的压力转化为另一场暴怒,撒在陈楚身上。她不想和他吵了,不想了。。。。。。

这个领导慰劳给她的病休啊,让她比上班端屎擦尿还疲惫。

纤细无骨的指尖点着玻璃,楚诗诗喃喃自语。

”陈楚,你快回来吧,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小女孩把脸埋在夫君的衣服里磨蹭,一滴又一滴委屈的泪珠被黑色的布料吞没。

——

时近五月底,首都的人民一边筹办着08年的奥运会,一边举国陷入沉痛地哀悼当中。第二批救援队伍已经抵达灾害地区与第一批救援人员交接完毕,而后第一批救援队员经过了两个礼拜的灾难急救,于今日回京。

许多医生和护士争先恐后的报名中国国际救援队,人们如此积极,是因为国难当头,每一个人都想为祖国出一份力,为自己的同胞送去温暖,送去安乐,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民群众秉持着急功近利的心里,因为在印尼海啸救援之后,军政医院里参加过灾害急救的同志都比旁人有更多的机会被提拔为领导,人心千姿百态,一个人怀揣着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谁也不知道谁的挣扎,谁也领回不到谁的思量。

自然,每一个活着的人,都要在旁人的视野中生存,你做的每一件事,可能都会好巧不巧的被某个有缘人尽收眼底。

只不过,今天的楚诗诗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管淑同志那炽热的,咄咄逼人的视线。她去倒尿,管淑就偷偷的来翻一下她的护理记录单,她去倒屎,管淑就会像个贼一样的掀开病人的被子看一看人家的尿管和屁股是不是干净,她去配药,管淑就会仔仔细细地检查床旁的输液泵有没有装好。

楚诗诗被她盯得习惯了,也能尽量泰然自若的做自己的护理工作。

今天陈楚抵京,听说还会有两个礼拜的长假。她很想念他,按照常理,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可以在他的胸口撒娇,应该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但今天楚诗诗的状态很低迷,胸口总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还会时不时地一悸,仿佛原本好好的地面徒然崩塌。

从小到大,身体还算健康的她描绘不清这种感觉,脑海里似乎生出了什么不详的预感,但是又说不清道不明。

直到傍晚时分,同是第一批救援队员的谭婷苇参加完了庆功宴返回科室的时候,楚诗诗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脏出了问题。

谭婷苇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一身汗臭,满面风霜,看起来又疲惫又悲伤,她见到迎接她的监护室主任刘强时,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主任,陈医生牺牲了。

人们震惊,哗然,许多小护士都抹起了眼泪。谭婷苇也哽咽起来,解释着陈楚牺牲的原委。

当天灾区下着很大的雨,他们正在废墟上搜救难民,但是谁也没想到大地徒然开始摇晃,地震后的余震不期而至。有人眼见着陈楚卷进倒塌的废墟里,接着山洪冲走了废墟,陈楚不知去向。

短短的几句话,听起来即倒霉又悲催,但就是这近似冷笑话的故事,带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听完了谭婷苇的解释,女人们哭地更厉害,但是楚诗诗却半滴眼泪都没有掉,因为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诗诗!你说句话啊!”和楚诗诗比较好的非现役战友白冰擦了擦眼泪,又伸手推了推她,同事们也听见

了白冰说的话,纷纷将目光投来。

楚诗诗回过神,冲白冰挤出一个很淡很浅的微笑。

”什。。。。。。什么?”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作何反应。

科室里的同事们大多知晓她和陈楚有过一段暧昧关系,但是自从有人爆出院长的女儿赵琪薇是陈楚的初恋以后,大家便不怎么看好楚诗诗了。

再者平日里医院的工作那么繁忙,人们实在是没心思关注他们感情发展的近况。虽然以前陈楚说过和楚诗诗马上就要结婚,但后来大家也没见有喜帖发出,便只当是赵琪薇与陈楚从修旧好,婚事也就没人追问了。

”你难道没听到谭老师说了什么啊?”白冰皱起眉毛,觉得楚诗诗的反映也太不痛不痒了,就算是普通的同事听见陈楚的死讯都会难过的连连叹气,她楚诗诗至少也是和陈楚苟且过的人,怎么会半点反映也没有?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楚诗诗哦了一声,垂眸盯着地面,忽而想起他们最后一次吵架时自己说过的话,她把结婚证撕烂了的那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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