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喜翠怜、翠思暗中不服:和离下堂的女人不少,不也有人嫁得更好,娘家同样过得红火的么?奶奶是什么人品,出了候府的门,不怕嫁不出去,就怕媒人会踩坏秦家门槛
但王妈妈自小管着她们,她的话不能不听,只好在不影响奶奶计划的情况下,顺一顺王妈妈,这不,一大早奶奶没起床,在帐子里交待翠喜拿了织好的毛衣走来交候爷带进宫,王妈妈就在一旁不声不响地将奶奶先前织好的毛衣塞到她手上,小声叮嘱,教她怎么怎么说,务必让候爷收下。
翠喜一边走,一边摇着头笑了一下:总算办到了,候爷收下来,并没有嫌弃的意思嘛。
随即又想:奶奶手艺精巧,第一件织给了他,皇上皇后也穿上了呢,候爷敢嫌弃么?
翠喜办好了差事,走得欢快,她却不知道文锦轩里徐俊英对着那件毛衣发了一阵呆,收下这件毛衣是有苦衷的,皇上都穿上媚娘织的毛衣了,他这个丈夫要是没有,让人怎么看?
他将毛衣平展摆在桌上,干净清爽的雨过天青色,是他喜欢的色系。针脚细密,花式雅致大方,他想起那天媚娘在院中石桌旁,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低头勾绕着绒线,那样一针一线,绕来绕去的就成一件衣裳了?
慢慢解开外袍,脱下夹层马甲,他一向不爱穿又厚又闷的絮毛马甲,将毛衣看了又看,确定哪边在前哪边在后,套头进去,不大的衣裳,自己这么粗壮个人却也能穿得进,轻裹住身体,感觉暖暖的,袖口处松紧长短也刚好合适,媚娘,倒像是量过他的身。忽想起那晚他醉酒又“醉茶”,难受得要命,浑身疲软无力,四肢轻微颤抖,媚娘来到床前摸了他的脸、额头,抓握他的手……
昨夜在宫门上车,她一惯的心不在焉,差点栽下车,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被她紧紧握住,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尖尖的指甲掐得他生疼,他的心在那一刻停止跳动,从交握到放开,短短一瞬,他却仿佛过了很久,不是百战提醒,倒忘了要骑马,就打算跟着马车走回家。
徐俊英感到困惑不安,开始只是有些乱,现在呢?
秦媚娘,她从复活那晚起就让他迷惑,那双多彩明媚的眼睛,他一不小心就会跌进去。以前的媚娘不是这样的啊,新婚时她的眼神柔弱娇怯,让人不胜怜惜,生了恒儿后她的眼睛黑幽幽的,像深不见底的井,时刻防备着,根本探不到她的内心。从棺材里爬出来,她完全变了,精灵古怪,眼睛亮如星辰,就算是在示弱的时候,也没见她眼神暗淡下来。她很要强,这个秦媚娘,她不是弱者。
如果真如那些奇文异志上说的,灵魂互换躯壳,她不是秦媚娘,就好了
徐俊英微叹口气,拉平毛衣,拢上外袍,大声呼唤百战,借以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准备出门赶去上朝。
徐俊英从前门进宫,没跟着众人往殿房等候上朝,而是从侧边怀仁门进了内宫,他无须佩戴腰牌之类,那张脸孔便是通行证,但他也不会越礼,只到中门,再往里边,有嫔妃宫女走动的内苑是坚决不会随便乱进的。让守在中门处的内侍去唤了内务总管刘公公来,将包袱交给他:
“这是威远候夫人呈给皇后娘娘的东西,烦劳公公传送进去”
刘公公笑道:“皇后娘娘昨儿问过一声呢,来的正好,候爷辛苦了洒家这就送进去,好教娘娘高兴高兴”
徐俊英和刘公公互相拱了拱手,各自走开。
皇后收到毛衣,展开来一看,喜不自禁,十分满意,听内侍传报皇上来了,赶紧起身迎上去,显得轻盈敏捷,倒把旁边的嬷嬷和宫女们吓了一跳。
皇上也忙扶住她,说道:“慢慢走慢慢走,莫急莫急朕不管上朝迟不迟,总要先来陪皇后用过早饭,免得你不肯好好吃。”
皇后笑着说道:“臣妾今日又得着好东西了,皇上来看看”
皇上饶有兴趣:“是什么?”
皇后抖开毛衣:“看皇上不是稀罕臣妾穿的那件毛衣么?我让媚娘给皇上也织了一件”
皇上果然大喜:“呀这秦媚娘还真是不同凡响,说织就织成了?她别是织女下凡吧?还和你一样的颜色好,好朕喜欢”
皇后娇嗔地看了他一眼:“皇上金口玉言,在外边可不能乱说——媚娘要是织女下凡,她配的就不是徐俊英这位将军了”
“对,她该配牛郎……”皇上展开毛衣观看,忽然想起什么来,哈哈大笑:
“还真不能乱说话,你知道老六齐王,自小脾气古怪,七八岁上养着一头牛,那时我们就叫他牛郎”
“那头牛呢?哪去了?”
“还能哪去了?他从宫外乱牵了人家的牛回来,养了几年,老死了呗……唉,不说他,糊涂孩子”
皇后笑着招手让宫女过来,一起服侍皇上脱下龙袍,解下里边厚厚的护心絮毛马甲,套上毛衣,再要穿回马甲,皇上却挡了回去:
“这个毛衣极好又松软又暖和又透气,絮毛马甲太闷热了,穿着也不自在,这样天气,有这件毛衣就够了”
皇后担心地说道:“皇上,外边风大”
皇上摆摆手:“无妨,是东风,柔弱无力,且有夹层外袍,够暖和了”
陪皇后用过早饭,一路走到勤政殿,皇上看见徐俊英站在玉石栏杆旁边跟安远候说话,摆手不让内侍传报,悄悄走过去,一把扯开他的领子:
“让朕瞧瞧,你的毛衣是什么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