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看书>青春校园>养匪>8.念念(三)

夜已深了,一轮浅白的月亮斜斜地临照下来。

屋里的一老一小已睡熟了,秦老叫化一手揽着念念小小的身躯,睡得迷糊了也不忘将新塞了棉絮的被褥推在她身旁。渐渐地老瞎子发出了震天的鼾声,也难为小女孩八风不动地熟睡着,月光穿庭过户落在她脸上,雪白的脸,衬出长长的睫毛下一圈暗弱而柔和的阴影。

谢随没有睡。他看了他们一眼,起身拿过了靠在门边的长刀,走出去带上了门。

月华如霜,将他的新衣洗得发白。他在门槛上坐下,将长刀搁在膝上,敛着袖子轻轻去擦刀鞘上的污迹。这是一把最好的刀,所配自然也是最好的刀鞘,磨得锃亮的鲨皮紧密贴合刀身,雕工繁复的花纹中点缀着明珠宝钻,即使这些天来沾了泥土血迹,也仍旧让人目眩神夺。

擦净了刀鞘,“唰”地一声响,他将长刀拔-出来一截——却忽而听见一声轻笑。

“谁?!”少年蓦然抬眼,一刹那间他的目光被刀光映得雪亮。

一个影子刹那从柴扉之间掠过。

谢随突然一下站了起来,提刀径自追了过去。然而立刻他就觉出伤口不适,强忍着喉头腥甜,提一口气一个纵跃飞上了屋檐,便听见斜刺里一声沙哑的冷笑:“好一手三步梯云纵。”

谢随听音、辨位、出手,月色之下,长刀骤然向身后划过一道光弧,刀锋立刻便见了血。谢随身随刀上,步步抢攻,那人终于也现了形,就站在屋脊末端的螭龙头上摇摇欲坠。

夜色黑暗,那人一身黑衣蒙面,一手捂着伤口,咳嗽了几声。

谢随往前一步,戒备十分,紧紧盯着那人。

那人咳着,咳着,慢慢地低下了腰去——

突然间,万点紫色寒芒闪过!

谢随立刻举刀格挡,但闻叮当之声不绝,那带毒的暗器也不知有多少,竟仿佛在他的刀上奏出了一支乐曲一般——

待谢随再定眼看去,那夜色之下的飞檐上,已经空无一人。

***

谢随回来时,天已微亮,他看见那小茅棚外围满了人,各个交头接耳,面色慌张:“这是怎么回事?”“天哪,太惨了!”“衙门里来人了没有?来人了没有?”

日前那个姓韩的小男孩也站在人群中,此刻正侧转身来,一双幼小的瞳眸狠狠地盯着谢随。

谢随握紧了刀,三步并作两步地抢上前去拨开人群,便看见那柴门大开,昨晚还笑呵呵的秦老叫化横尸当地,从他身下漫出来的鲜血流满了整片地面。

而小女孩秦念就坐在那血泊的中央,双手死命地捂着秦老叫化胸膛上的伤口,捂着,死命地捂着,直到两只小手都浸透了鲜血。她睁大了眼睛,像是想喊爷爷,却没有喊出声音来。

她好像是吓傻了。

谢随一步一步踏进了血泊里,握刀的手在发抖。“……念念?”

她没有听见。

“念念!”他伸手就去拉她,她突然抬起了头,那双干净的眼睛染了血丝,令他心头狠狠一颤——

“念念……”她看着他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偏偏她的目光是那么认真,她好像真的在等他说出什么话来。

他蹲下身来,看向秦老叫化。此时此刻,那双没有眼珠子的眼眶愈加幽暗了,黑洞洞地仿佛在凝视着谢随,谢随不由得将视线下掠,检视他身上的伤口。胸口上是致命伤不错,但在脸面、手足上都有血口,可能是曾徒手与有兵刃者搏斗过。身边的女孩开始颤抖,他不知道她到底看见了什么、看见了多少,一刹那间,他心中闪念过千百种选择,最后却是压低声音道:“念念,这里不能住了,你必须跟我走。”

秦念动了动喉咙,他倾身过去听,她好像是叫了一声“大哥哥”。

而后她突然就哭了出来。

***

后来谢随再也没见秦念这样子哭过。这哭得太惨了,一个尚不能全然懂事的孩子,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之后,只是觉出一种极痛的悲哀,而无法辨别这悲哀的来由——

最疼爱她的爷爷死了,除了他亲手撮结出来的红头绳外,他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她将再也看不到他憨厚的笑,他再不会一边摸着她的脑袋一边说,念念就是洛阳城最好看的姑娘,这个啊连瞎子也知道。

突然谢随一手抱起了她飞快地转了个身,而后劲风擦过,一排飞镖“笃笃笃”钉在了木柱子上!

门外人群里一道影子抄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排飞镖射来,谢随举刀格挡,“当当当”金属撞击之声不绝,那飞镖的力道还迫得他连连后退了几步!

“春雨镖!”谢随脱口而出,刀光映亮了他的冷眸,“你是方春雨?”

“算你识相。不过像你这种小角色,还用不着我们座主出手——”那人披着宽大的黑斗篷,桀桀怪笑着从人群中鹄掠而起,“蹬蹬蹬”脚底踩碎了好几个无辜者的头颅——

“你是春雨镖门下?你姓李,是不是?”谢随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泛出冷冽的光。

“谢小公子好眼力——”那人仍是怪笑,“在下李春堂。”

李春堂,方春雨的同门师弟,一手飞镖绝不在方春雨本人之下。谢随一手抱紧了秦念,将秦念的小脑袋朝向自己的胸膛,另一手抓着刀将房门一推,“砰”地一声隔绝了外边围观者的视线,又闻钝声连响,是第三排飞镖扎在了门板上!

秦念将脑袋埋在谢随胸前,两只小手死死地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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