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是夜。
因着入秋,莲池里的荷叶已经枯黄,正是芙蓉展艳时节,一派秋光旖旎,金黄月轮,倒映在一池秋水中,朦胧温柔。
明早师父就要返回昆仑虚,阿爹阿娘出外云游,青丘的几位哥哥嫂嫂这些年也常念叨着,无不希望师父能早日转醒,今日得见战神归来,自是激动万分,硬是要设筵庆祝一番,方才显得我青丘不失礼数。师父将将归位,虽元神不稳,修为受损,但精神尚可,也不好驳了诸位的面子,便应了下来。
唯恐师父累着,我拿了细藤丝的蒲垫与扶臂与他,师父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眉眼亦是透着柔和的神采,道:“小十七有心了,只是为师恐怕还没老到坐也坐不住的地步吧。”他莞尔,遂接过坐具,依了我的意。
我与九儿、迷谷等穿梭席间不时为大家布菜,师父速来不喜饮酒,此番折颜那烈性的桃花醉更是不宜,便制了清甜的桂花酒酿送至其面前,他清啜了一口,转首与我道:“不错。”
“师父,吃鱼。”我坐在师父身侧,殷勤地夹起一块肥美的鱼肉放在师尊的碗里。“师父喝汤。”又添了碗汤端给他。“师父,这个季节,我们青丘的松茸最好吃了,您多吃点。”……
“小十七,你自己多吃点,为师瞧着这些年你越发清瘦了。”师父与我温言道。
“能和师父一道吃饭,徒儿高兴,不吃也饱了。”我嘛,本来就是有酒就行的狐狸,望着师父这般“秀色可餐”,哪里顾得上吃饭啊?
“啧啧啧,小五啊,幸好阿爹阿娘今天没在这儿啊,要不看着你服侍墨渊上神那孝顺样儿,还不得妒忌死啊!”二嫂冲着我揶揄道。
我瞬间红了脸去,脑袋低到了肚皮上。
觥筹交错,筵饮至尾,不觉气氛已有些沉闷,我亦是高兴多饮了几杯,酒气上涌,满面春色,随口道:“四哥,不如你抚琴一曲,我踏歌而舞,为大家助助兴吧?”
言毕,折颜立马拍手附和:“这个好!墨渊,今日恐怕我们还是托你的福,才有幸得见小五这楚楚之姿啊!”
师父只颔首品茶,并未搭理他。
二哥也随声附和:“只怕是七万年我们都不曾见小五跳过什么舞呢!”
凤九好不兴奋:“还是在天宫的筵席上,听旁的老神仙说见过姑姑站在桃树枝上跳舞,因隔得远,只能看到灼灼桃花间大片红衣,那情景却曼妙得很,曼妙得很。说实在,我都未曾见过,姑姑,那小老儿不是拍咱青丘马屁的吧?你这等本事怎不教教九儿,也好跳给……”。她适才发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忙住口。
“跳給谁看啊?”我却不瞟她,侧目看向师父那边,偏正巧对上他的目光,不觉一怔,师父的目光叫人如沐春风,顷刻,他眼眸微微覆下,沉吟片刻,“是啊,为师也不曾见过”。
他当然不会见过,且不说那两万年学艺化成男儿身,即便是在青丘,我这技艺也是极少显山露水的。只是我这舞技乃是无师自通,好像天生会跳似的,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是个哪儿哪儿都笨的人,怎么在这舞蹈上倒是天纵奇才。
此刻,四哥已幻出琴来,手指缓缓弹拨,挑、抹、勾、剔,悠扬轻淡之声徐徐奏起……
桃林中的女子白衣胜雪,衣裙上攒着银线绣出的重重玉兰,紫绫罩衫,如烟雾一般。临水照花,意态娴雅,满头青丝逶迤在夜空中飘逸灵动,此时看来,这四海八荒第一美的头衔绝非空穴来风。
乐至手起,随乐而舞,琴曲声声,催动气脉流动,带动着舞姿不拘一格,心动意合,时急时缓,时媚时仙,足踏处步步生莲,摇曳多姿。
每一次舞动间,枝上的花瓣如轻雪纷纷扬扬拂过云鬓,落上衣裙,裙摆随着舞步飞速旋开,粉红色的花雨随即飞扬四散而去,柳腰往后一仰,足尖带起长裙,瞬间腾至半空中。倒弹琵琶,与琴音相合,少顷又收了琵琶去,转瞬云手盘腕,长舒广袖,飘带裹挟着花瓣,“哗”的一声轻抖入席间,瞬间流光溢彩混着桃花的馨香,沁人心脾。
一曲舞毕,众人皆是惊艳的忘记了赞叹,原来传说中的飞天禅舞是这般曼妙,当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墨渊看着他的小十七,轻歌曼舞,突然有种恍若隔世般的错觉,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跨越千万年而又历久弥新,但一时也想不起个所以然来,只道是自己刚刚醒来,心神有些不济。他与十七吟道:“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遗霓裳试羽衣。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玉环飞燕元相敌,笑比江梅不恨肥。这诗本是咏玉兰仙姿的,玉兰已是不俗,但用来形容十七的娉婷舞姿,却还嫌俗了些。”
师父语毕,我虽听不大懂这人间词话,但也知道他此番是赞叹于我吧,印象里,那两万年昆仑虚学艺的日子,可是没见过我这古早板正的师父夸过谁的。本就有些薄醉,刚跳完舞更出了些微汗,不觉面颊上透出些娇羞红晕,低了眉敛了目去。
这时,二哥道:“天色不早了,上神明日还需启程返回昆仑虚,凤九,这里你帮着收拾一下。小五,快招呼墨渊上神去歇息吧!”
夜宴之前,迷谷已将狐狸洞的书房收拾出来,打算让师父先屈尊降贵在那儿委屈一晚。但此间,我并没有直接带他回去就寝,而是领着师父穿花拂柳行至狐狸洞后的假山石处,二人的鞋履踩过细石子铺就的小路,发出“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