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那女子笑着点点头，“倒是个好名字。”
刘掌事牵着长安的手走近她，将那只小小手掌递到她掌心，笑着对长安道：“她叫林斐，若是你母亲不来寻你，那她便是你母亲。”
大概是林斐天生便有的温婉气度使然，长安没有半点抗拒，只是呆呆地捏着林斐的手，一言不发。
林斐蹲下身子，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这孩子瞧着乖巧，他家人呢？”
刘掌事于是将赵元朗的话又重述一遍，末了，叹一口气，道：“想来，他娘亲是不会来的。娘子，以后你又要多操一份心了。”
林斐心疼地摸了摸长安的脸，回道：“我倒是不累，无非是做饭扫地，反而是你，这也不许我做，那也不许我做，又不肯多雇人手，你又不习武，累坏了身子怎么办？”
“放宽心，”刘掌事安慰她道：“等万寿节过了，我就雇几个人来吧，京兆府前些日子说，绘善堂是要重修扩建的，到时候，只你我二人加一个骆妈妈，只怕是不够的。”
林斐嗯了一声，看着长安的平静神色，一时又犯了愁，“静哥，你说长安有些痴傻，那学堂他还去得么？陈先生虽说向来是有教无类，可要他教，又未免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放心吧，这孩子只是痴傻，但是不哭不闹，也不会打扰别的孩子，我和陈先生去说，让他在学堂呆两天，说不定读书读多些，就开窍了。”
林斐迟疑片刻，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无奈道：“若只是不吵不闹也罢了，就怕还有别的什么癔症，陈先生为孩子们上课却不收束脩，不能再添麻烦了。那位送他来的义士并非医师，长安的情况还是要找个大夫看一看的。”说罢，她站起身来，牵着长安的手，又将笤帚递给她丈夫，“我给他换身干净衣服，你把剩下的地扫了，等会吃过饭，我俩带着长安去医馆瞧瞧。”
刘掌事应和几句，接过笤帚，嘱咐道：“这孩子脖子里有件小玩意，你别丢了。顺便瞧瞧孩子身上有没有胎记一类的，也好寻他母亲。”林斐点点头，携着孩子的手进了后院小屋。
小屋里并无多余装饰，只门口有一幅发黄的对子，窗台上有几株花罢了，不过却十分整洁，桌椅摆放井然有序，显然是用了心、费了力的。
林斐蹲下身子，视线与长安平齐，“长安，我现在去准备热水，你便待在这儿，莫要乱跑，也莫要翻动屋里的东西，要是翻出你刘叔叔的私房钱，他可得心疼好几天呢。”说罢，起身去后边收拾。
长安自然是一动不动，只是屋顶遮挡视线，他看不到
太阳，只好低头看脚底，绘善堂不是什么商贾豪宅，这一对夫妇住的也无非是泥瓦陋室。长安细细地盯着地面，似乎能看清每一粒尘埃与黄土。
“热水来喽，”林斐笑着端过一个木盆来，用手测了测温度，笑着道：“倒不烫，正好。”
长安依旧痴痴地盯着地面。
林斐微微蹙着眉，仰着头想了想，柔声问道：“长安，你在看什么？”
长安不语。
“唔……”林斐仔细想了想，又问道：“长安，你很喜欢看天与地么？”
长安依旧不语。
林斐并不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她干脆搬过一条矮凳坐下，不厌其烦地问些问题，天南海北，似乎什么都想问。她的语气柔和，仿佛面前是她至亲骨肉，而非初次谋面的一个痴傻孩童。
而刘掌事静静地拄着拐杖，心中思绪复杂。他知晓，妻子之所以对绘善堂的孩童们格外关怀，既是天性温和，见不得孩子受苦，又何尝不是因为二人膝下无子女，她心中愧疚遗憾罢了。
他背过手去，冷冷地瞧着京兆府的方向，半晌，才长叹一口气，低头打扫院落。
京兆府中的陈耐轩并不知道远处的绘善堂中，有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只是静静地端坐高阁上，手中翻阅着长安城数万居民的衣食住行，少倾，他望向紫禁城中紫宸殿的方向，眼神闪烁，不知心中所想。
这边有人望高楼，那边却有人为生计发愁。赵元朗盯着包子铺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喉头微动。原以为长安城繁华富庶，又逢天子寿诞，往来客商这么多，总不会没个地方赚铜板吧？却没料到，长安城里藏龙卧虎：往东市里走一遭，莫说看家护院的教头武师，就连那搬运货物的也是有把式的，据说城南青龙坊里，还有不少大派子弟走动。这可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良禽择木，良木又何尝容得下赵元朗这样的小雀鸟，他在东市绕了一周，往大铺子里问了许多次，结果自然悲催。
倒是有一家暹罗客商愿意雇他，不过是要他随行往大食国，路途漫漫，赵元朗自认受不得，故而只是随口敷衍几句，便又踏上了慢慢打工路。
非著名江湖前辈逍遥子在被人揭穿是骗子前，曾有一句名言广为流传：世上有难事，不怕有心人。赵元朗此时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瞅一眼天生将晚，而自己腹中空空，一时实在难以自抑，蹲在一棵槐树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懒得动弹。
想自己从豫州南下再北上，中原腹地也是绕了一周，期间结交三教九流无数，此时最怀念的却是宋州宁陵的烧饼刘，不光灶
火烧的旺，最重要是厚实，一口饼咬下去真叫一个痛快。
赵元朗吧唧着嘴，回味着美好过去。
“小伙子，”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赵元朗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