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内,各个宫殿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落叶洒满院子,屋子里的陈设凌乱不堪。子婴扶起一张被掀翻的桌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绿央跟在子婴的身后,她急忙扶起一张椅子,摆在子婴的身后:“阁主,不,陛下请坐。”

子婴轻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叫我阁主吧,不要改口了。”

“……是。”绿央抿着嘴点了点头,看着这样的子婴,她心里很难受,可是却也无力回天,她只能默默地跟在子婴的身边。

子婴环视着这个破败的宫殿,苦笑道:“这里是我出生的宫殿,小时候,我的父亲总会在这里陪我玩耍,印象中,他总是浅浅的微笑着,和冰冷的祖父不同,父亲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温暖。”

“还有皇叔,总是一张狠辣的面容冷冷的瞪着我们,让我不寒而栗,甚至不敢去看他。”子婴捏紧了拳头,低下头悔恨不已:“我若是早点发现就好了,血洗咸阳宫那天,在遍地尸骸中,皇叔满脸怜惜的将我抱在怀里,我甚至感觉到他的泪水划过我的脖颈。我早该想到,那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阁主……”面对子婴痛苦的自责,绿央束手无措。

小三从门口进来,躬身施礼道:“阁主,老臣们都在大殿内等候您。”

子婴沉默无言,他慢慢地起身,回头望了一眼这偌大的宫殿,陈设依旧,却物是人非,曾经熟识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最终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了。

“走吧。”宫门缓缓地合上,一切重新归于黑暗。

大殿之上,十几个老臣站在原地,这些都是忠于秦朝的忠臣,世代效忠于朝廷。子婴穿着厚重的龙袍,缓步上殿,每一步都十分的沉重。

“微臣叩见陛下。”群臣们跪地叩拜。

子婴微微抬手:“众卿平身。”

众人缓缓起身,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今天召集群臣有什么重要的事。子婴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日子深思熟虑的结果告诉众人:“我已经决定了,三日后,开城投降。”

这一句话,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所有的老臣都震惊了,有些人甚至没有站稳,当场坐在了地上。

“皇上,您——您要降了?”那位花白胡子的老臣颤巍巍的说道:“大秦数百年的基业啊,您难道要拱手让人?”

子婴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一投降,大秦将不复存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不会有秦朝的存在了。

那老臣气的浑身乱抖:“造孽,造孽啊!想我始皇帝英姿勃发,气宇轩昂,手握长剑,统一六国,是何等的风光伟业,可是短短数十年,大秦就完了!你,还有胡亥,你们可曾想过要匡扶大秦,重振霸业?!”

子婴长叹一口气:“现在反叛军已经兵临城下,我们的军队降的降,杀的杀,如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实力了。”

“有!我们当然有!”那老臣的脚狠狠地踩在地上:“我们还有坚实的城墙,就算城破了,我们还有身上的血肉之躯,只要身不死,我们如何不能抵抗?”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面对国破家亡的绝境,尚且能说出如此豪言壮语,他的一席话,让许多老臣们汗颜。子婴钦佩这位老者不屈的骨气,可是身为皇帝,他还有咸阳城的万千子民,他不能让他们成为牺牲品。

子婴闭上眼睛,语气冰冷:“咸阳城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难道仅仅因为我们的骨气,就要他们和我们一起陪葬吗?”

“身为大秦子民,以身殉国,死有何惧?”那老者歇斯底里的怒喊:“身死不为惧,心死终成败啊!”

这样的道理,子婴心知肚明,可是他实在无法用千万子民的性命去打一场终究会失败的仗,子婴断喝出声,打断了老者的话:“朕意已决,三日后,开城投降!”

那老者不敢置信,他颤抖着指着子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他仰天长啸:“大秦有皇帝如此,可悲可叹,是天要亡大秦啊!”

说罢,他便狠狠地朝大殿的柱子上撞了过去,霎时间,鲜血飞扬,一腔热血洒在了朝堂之上,那老者至死不瞑目,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子婴。

“……阁主。”绿央有些胆颤,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子婴,怯生生的问道:“我们……是不是……”

子婴缓缓地起身,他径直跨过了那个老臣的尸身,面色决绝,语气不容质疑:“传朕的旨意,三日后,开城投降!”

众臣被老臣的忠勇和子婴的决绝所震慑,事已至此,已别无他法,他们恭敬地俯身:“……遵旨。”

待老臣们都退出宫内,子婴身子像是泄了气一般,他颓然坐在地上,那老臣的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让他不敢抬头。他挥了挥手,对身边的小三和小四说道:“……厚葬了他吧。”

柒岚缓步走了进来,韩信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的保护着她。大殿的惨状让柒岚一惊,不过很快的她也明白了过来,她叹了口气,走到了子婴的身边。

“你还好吧。”

子婴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好。”

亡国的痛苦,太痛太沉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柒岚静静的坐在了他的身边,大殿内安静无声,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鲜血在地上缓缓地流淌,逐渐变冷,变成一道道暗红色的血痕……

公元前207年,秦三世嬴婴即位四十六天后,废帝位,穿素衣孝服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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