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濡湿的仲夏,那个晏啸开始长眠的季节。

司机一路上狂磕咖啡,他没敢以疲劳驾驶危险为由申请休息,毕竟身后这二位颜色都相当不好惹。

“小羽,我们在服务区稍微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你身体不好不能挨饿。”康靖主动提出。

晏羽点头答应,不过他答应的只是让司机休息、吃饭,并不表示自己也要听话地一起吃。

是以餐桌上出现了两位主角沉默对峙的尴尬场面,司机觉得自己吃下多少大概都难以消化,恨不得直接将脑袋割了把套餐倒进食管里然后赶紧滚回车上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不合胃口的话,我们换别的。”康靖有的是耐心,毕竟服务区这种地方也不是米其林三星,选择实在有限,而且每种选择都不怎么样。

“我吃不下。”对着你。

他不吃,康靖也陪着挨饿,就这样,两个人硬生生在油腻喧嚣的服务区餐厅里,对着两份套餐干坐了半个钟头,引得无数路人侧目。

父子赌气?

为给儿子治病走投无路的父子俩?

三人再次出发,下午两点钟左右到达莲城的夕岚湾墓园。

非节非假,祭扫的人不多,散在偌大的园子里更是互不相见,仅偶尔几声鸟鸣远近相闻,更衬得这里清幽寂寥。

康靖还是第一次在登记簿上‘祭扫对象’一栏填写晏啸的名字,因为他带着对方的亲生儿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来看看他了。

夕岚湾墓园在莲城属于很高档的墓园,这里的管理自然也比较严格,每次的访客都要登记才能进入。

当初晏家为了禁止闲杂人等(主要指康靖)进来祭扫晏啸,仅允许逝者的直系近亲属进入,但凡有其他人想要祭扫,必须通过远程视频征得家属同意方才能进入园区。

而且按着园区的管理规定,不按照登记内容祭扫其他逝者的访客是要被礼貌请出去的,毕竟物业费高得离谱,没道理让你进了小区就可以随便打扰别的住户休息。

这种严酷的规则当然也不是庄美婵定下来的,而是晏羽的祖父晏长彬。

“你祖父不希望我来打扰他。”生不能断,死不复再见,有种距离是比阴阳永隔还更遥远的。

康靖推着轮椅沿无障碍通道一路向着缓坡的高处和深处走过去。

这里风景的确优美,沉肃静谧,是个安息的好去处,连墓碑之间都宽敞独立,邻里之间互不打扰,容积率低到令人发指。

只是也真的冷清,环境温度低得像要闹鬼,如果没有至亲至爱之人不时来看望,应该非常孤独吧。

“你想来还是能来的。”

“是的,”康靖重重呼出一口气,大概是一路负重上坡他也有点体力不支,“我在他附近也买了一处,这样就可以经常来看看了。”

墓园也算广义的房地产行业,只不过这里不限购,也不管你是否刚需(买了就入住),钱多随便买几处过来看着玩儿也是没问题的。

一直走到近坡顶,在一处汉白玉墓基和黑色墓碑前停下来,这里便是他父亲晏啸的长眠之地了。

墓碑上方嵌着一个黑白小照,选的是晏啸端严冷肃的表情,似乎存心不让祭扫他的人心情舒畅。

康靖将晏羽推到正对墓碑的位置,锁好刹车。

两人来得太仓促,没什么准备,只在墓园经营的花店里买了一大束雪海菊,被晏羽一路抱着带到了父亲墓前。

晏羽也只是第二次来,受伤的最初半年他离不开病床,连坐起来都困难,后来好容易复健到半自理的状态,在离开莲城之前被祖父带着来过一次。

如果没人带他来,那段又长又陡的无障碍他大概只能爬着上去。

康靖单膝跪在墓前,掏出口袋里的一方白色帕子将墓碑上下前后仔细擦了一遍,他的动作缓慢而温柔,就像精心对待一件心爱之物。

晏羽的目光冷冷落在他的侧颊上,那里有阳光透过树荫洒落下来的温暖和这张脸的主人自带的温润,恍如不受外物影响。

“康叔叔,在我父亲面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的这一句质问毫无气势可言,尾音颤得厉害,像是根本无力承载那个答案。

康靖折好帕子重新收入口袋,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这一路上的三个小时,他不是毫无准备,却也难以启齿,毕竟,他面对的还是一个孩子,一个他在心里视为至亲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的孩子。

重新戴上眼镜,康靖转身郑重地站在晏羽面前,恰好跟墓碑保持着比肩的角度,好像他们在一同给出这个深埋了不知多久的答案。

“我和晏啸,我们十三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无话不谈的同窗;

是共同进退的雇员和老板,互相扶持的合作伙伴;

是,彼此深爱的,恋人。”

彼此深爱的,恋人!

晏羽感觉到一阵溺水般的窒息,收紧的五指死死捏在雪海菊的花茎上,任凭尖锐的木枝刺破掌心。

很好,他总算是亲耳听见这个答案了,和他辗转想了整个晚上,找了无数个蹩脚借口和假设努力推翻的猜测完全一致!

突如其来的真相有如惊雷下暴雨如瀑滚滚飞落的利刃,瞬间便能剐得人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侧夜未眠的疲惫,久未进食的虚脱,摧枯拉朽的震惊和深入骨髓的疼痛,所有这些足够让凭着一个意念支撑至今的晏羽被血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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