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男子眼神飘忽,心中原本坚信的想法也在摇摆。
其实,既然高术士是下山历练的,那说不定他此时的道行,为普通凡人占卜推演绰绰有余,却尚不能精准地推算出仙子的未路。如此一来,她有所质疑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可是自己呢,竟仅凭高术士的一家之言,就敢大放厥词,甚至还自以为是地罗列出一二三来横加指责,真是可笑啊,可笑……
“应绸再次感谢高术士的救命之恩。”应绸转身,朝高邑郑重地行了一礼。
毕竟无论如何,若非昨日恰巧路过此地,得高术士仁慈指点,才使他能赶回家中,及时救出差点儿因贪玩,而溺毙在池塘中的独子的话,或许,他现在正处于丧子的极度悲痛之中,此后余生也将不得安宁,即便是死后,也无颜去见难产而逝的爱妻了。
所以,高术士对他的大恩大德,他必感念一生。
礼毕,应绸又朝冷泺泫弯腰行礼,“方才应绸多有冒犯,望您莫要记怀。”
冷泺泫不置可否。
随着应绸的离去,众人面面相觑,随即像是突然被触发了按钮一般,蜂拥离散,跑得一点儿也不比先前那渔妇慢。
废话,瞧着仙子此刻还没有要同大伙儿算账的打算,难不成现在不跑,要留在那儿等到她清算时,想跑也跑不了吗?
改命换命的大好之事,谁不想拥有?但前提得是有命去改换才行啊!
金蓉夹杂在人群中,最后不舍不甘地朝始终没有看过自己一眼的高邑,深深凝视,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看着很快就消散了的人群,冷泺泫不由浅笑,侧首回望。
而那个原本笑得坦荡正气,磊落温和的清秀“高人”,此时的面容依旧是俊朗佳公子模样,可他的神情,却尽数地被掩藏在黝黑如墨的双眸下,再窥不得半分。
就连他周身的气质,也已判若两人,早就变得寒彻如冰,半丝温暖都不见。
“真是好手段啊,泫儿——”
不同于先前的礼貌平和,再开口时,耳边传来的只有暗哑低沉的嗓音,即使他的语气平平无波,却也能让冷泺泫清晰地从中听出,他心里从未藏匿过的杀意,对她的杀意。
冷泺泫蓦的轻笑出口,声音清越婉转,仿若银铃珠串,在空中随风飞扬击撞,优雅爽朗,清脆空灵,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被这笑意感染,不觉中带了上扬的弧度,“墨若……”
高邑,不,该叫他墨若才是。
漆黑的瞳孔微漾,墨若从来不知,原来他的名字,竟可以被人以这种似调皮、似撒娇、似侃叹的语气说出来,而不是只有冰冷和厌恶。
冷泺泫摇了摇左手,浅蓝色的澜茵镯,再次显露在她那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这镯子,对你很重要?”
否则的话,他怎会不惜掩了本性,遮了面容,甚至鼓动众多杂乱的市井乡民,出此下策来拦住自己,使计夺回它呢?
墨若扫了一眼澜茵镯,并未回答,且从他那浅浅的神色中,也看不出明确的答案。
还真是喜怒不形于色啊,把心思藏得这般深,是因为他身边从未有过一个值得信任、相与诉说之人吗?
“可是怎么办呐,我如今,可是愈发喜欢‘我’这镯子了呢。”冷泺泫特意在“我”上重音强调。
反正这镯子上早已刻下了她的印记,且是生随死毁印。若非经过她的同意,亲自抹去这印记的话,澜茵镯就只能陪她生,同她毁,这也是墨若恨不能杀了她,却不得不采用别的方式,来迂环拿回澜茵镯的原因。
这镯子,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低缓的语气传来,一字一顿,“你 的 ?”漆黑的眼眸中,划过更为幽深的暗色,似已被寒霜布满,冰冷入骨。
冷泺泫不为所动,反而朝他倾了倾身子,压在他耳边道,“自然是我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多谢你让我发现了一张底牌。”
既然他这般看重澜茵镯,为此,甚至不惜强压下一直都想了杀她的念头,那么至少在取回镯子之前,他不会再杀她了吧。
只要再多给她一些时间修炼,自己早晚会有不惧怕他法术的时候。
冷泺泫起身时,顺手将桌上被静置一旁的流苏丢向他怀里,“权当是你推卜的酬劳,虽说一点儿都不准。”
墨若下意识地接过扔来的东西,看着她转身挥挥手,而后大步离去的背影,不由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物什。指间传来珍珠硬硌的痛感,更加提醒着他此次的失败。
等着……
清风吹过,先前热闹的街角再无一人,而原本放于一旁的桌案凳椅,也早已不知在何时,竟同那石狮一般,化为齑粉,散落飘飞,没了存在过的痕迹。
婆洛城虽然算不得天合大陆中十分发达繁荣的城市,但至少,是大陆上不可缺少的交通要镇之一,所以人群商贸,川流不息,带动了很多商铺产业的发展,其中,锦衣轩就以其绝佳的布料资质,和独特担傲居婆洛城的衣业之首。
天色渐暗,锦衣轩依旧人来人往,热闹并没有因日暮的到来而消减。
在喧闹的门前,有一个纤细瘦弱的姑娘,似是隔离于这尘世繁华之外一般,就那么目视远方,神情淡然地静静站立着,也不知站了多久,又会继续站立多久。
这时,室内走出一个比她年龄稍长、身形略显高壮的女子,瞧着面色有些不虞,居高临下地命令道,“鸢儿,叫了你那么多次,怎么还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