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刺骨。
谢容景怔怔凝着少女。
不过一夜之间,她青丝成雪。
小脸苍白、身姿消瘦,有种弱不胜衣的fēng_liú之感。
“苏小酒,”他几乎不敢置信,“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因为萧廷琛?!”
苏酒不置可否。
她从宽袖中取出佩剑,毫不迟疑地架在脖颈上,语调决绝:“放他走。”
“苏小酒……”
谢容景呢喃。
他看见锋利的剑刃割伤少女的皮肤,血珠渗出,触目惊心。
他知道,苏酒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他几乎崩溃,就在他招架不住苏酒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逼迫他时,萧廷琛忽然按住苏酒的细肩。
他弯着桃花眼,笑的宛如山中妖孽,“妹妹为我付出的足够多了,身为男人,断没有叫女人保护的道理。”
苏酒犹疑地望着他。
萧廷琛平静地走到谢容景前面,“带我回大理寺。”
谢容景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却还是示意禁卫军把他绑进囚车。
他又跳下马,不顾苏酒的反抗,摘下狐毛斗篷裹住她,径直把她抱上马。
他拥着她拽住缰绳,咬着她的耳朵一字一顿:
“苏小酒,别忘了你出府前答应我的事。”
苏酒没吭声。
她答应谢容景,是因为她以为她将殉情而死。
可谁又能料到她会绝处逢生?
谢容景瞥向前方的囚车,瞳眸里皆是霸道,“苏小酒,花家的老先生占卜到萧廷琛命不该绝,所以我奉帝师之命,特意蹲守此处。然而就算他没死,他后半生也将沦为阶下囚。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为他牵肠挂肚。”
苏酒始终沉默。
被谢容景拥着,令她厌恨非常。
可她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谢容景抚了抚她雪白的长发,丹凤眼中多出浓浓怜惜,“你与他本就不是同类人,每次靠近他,受伤的都会是你……这些白发,可还养的回来?”
苏酒厌恶地歪过头,避开他的大掌。
谢容景并不在意。
于他而言,得到苏小酒的心固然很好,但得不到也没有关系。
自始至终,他只是想把苏小酒牢牢困在身边,如此一来萧廷琛就没机会再伤害她。
他要的,只是苏小酒平平安安。
……
囚车缓缓驶进长安。
昔日帝王沦为阶下囚,无数百姓夹道围观。
他们不知道皇族秘辛,只知道几十年前的帝师大人重新回来了,只知道囚车里这个男人弑兄弑父弑师,是世上最大逆不道的畜生。
他们浑然忘却他曾为他们做的事,无数烂菜叶、臭鸡蛋砸向囚车,嘴里骂骂咧咧全是难听至极的话。
苏酒不忍看下去。
她别过小脸,轻声道:“好歹同窗同邻,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这就叫残忍?”谢容景捏住她的下颌,逼着她望向萧廷琛,“别忘了当初侯爷府,你答应与我在一起时,萧廷琛对你我做了什么!”
苏酒当然记得萧廷琛做了什么。
他把谢容景打成重伤,还当着他的面,把她……
泪意更甚,她哑声:“他确实做过很过分的事,可那已成过去。谢容景,你没有资格替我罚他。”
谢容景瞥向萧廷琛。
从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沦为阶下囚,遭受万民唾骂,还将遗臭万年。
他心底生出一抹快感,淡淡道:“不仅仅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苏小酒,这是他欠我的。”
他说完,囚车突然停住。
苏酒望去,一个脸嫩的少年立在街心,衣衫褴褛,浑身是伤。
他一手执笔、一手执书,睁着乌漆漆的眼睛,静静注视囚车。
苏酒认识他。
他是萧廷琛从前的暗卫,后来因为讲话实诚,在萧廷琛登基以后被提拔成史官。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负责押送的禁卫军面面相觑,就连谢容景都没回过神。
少年一步步走向囚车,双眼始终澄明,“你叫我当史官,叫我记录你的衣食住行、丰功伟绩……可是这几天你不知去向,我在长安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你……”
少年在囚车前站定。
他仰头注视萧廷琛,慢慢举起他的小本子,“皇上……乱臣逼宫,您受苦了……”
苏酒望向小本子。
墨字力透纸背:
“建元初年,叛臣司空辰、薛程程,助元晟逼宫夺位。文武百官助纣为虐,以皇后娘娘为饵,吾皇用情至深,不惜以命犯险救出皇后娘娘,幸得苍天庇佑,帝后平安……”
苏酒突然热泪盈眶。
原来,还有人站在萧廷琛这边……
恰此时,一骑快马飞奔而来。
薛至美手持长刀,厉声怒喝:“妖言惑众!”
长刀落地!
少年的颅腔里涌出血液!
苏酒死死捂住嘴,泪水无助滚落,她眼睁睁看着少年史官死在马下,却无可奈何!
薛至美不耐烦地收刀入鞘,“来人啊,马上把囚车带去大理寺,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囚车往大理寺方向而去。
萧廷琛始终不曾回头。
他低垂眼睫,桃花眸腥红湿润,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
他要进大理寺,他要弄清楚背叛他的人都有谁!
血债,
唯有血偿!
苏酒目送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眼前一阵阵发黑。
谢容景视线扫过少年史官的尸体,声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