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出来,已是夜里,街道小巷比白天更静,高大的法国梧桐在街灯的照射下,枝丫婆娑,木叶如影。

他们原路走回rk的地下停车场去取车。

穆棱说,“谢谢你,今天过得很愉快。”菜确实很好,琴更妙。

陆安迪窘了窘,竟有些不知如何应答上司的感谢,呐呐道,“嗯,不客气……”

又怀了几分忐忑,“哦,对了,方老师跟你聊了些什么?”

师母在厨房里说的那句话,她没听清,但却总记得那带着意味的笑容与眼神。

穆棱却微笑道,“你的奋斗史啊!你为了学建筑不惜对抗学校权威,作为会计专业的学生很厉害地考到了c……还有,方老师说他为你作过担保。”

“确实,没有方老师,我真不知道怎么能坚持到成为一名建筑学的学生。”陆安迪认真地点了点头,橘黄的街灯在她眼中浮现出梦幻般的光泽,秀气的脸上却透出一种郑重,“还有在这条道路上帮助过我的每一个人,我不知道有多么感激他们。”

两人并行在街道上,街灯拉出的两个人影很近,一高一低,仿佛一人领路,相携而行。

穆棱忽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也曾与一心赏识他、扶持他的师长前辈走过这样深夜漫长街灯映照的道路,携手相带,带领他成为一个成熟而独立的建筑师,而陆安迪所说的“每一个人”里面,却不知道有没有自己?

他微微喟叹,“方教授对确实你不错。”

这自然不消说,陆安迪简直不能同意更多,但这种感激,她觉得更应该放在心里。

她对别人说自己的老师,更愿意说老师的独特与优点。

“方老师不做商业设计,所以在设计圈里没什么知名度,但他专攻传统民居二十年,在这方面的造诣很深。他本来是可以到北京的大学任教的,只是因为我师娘的工作没法跟他一起调动,也舍不得这个老旧的石库门小院,才放弃了机会,一直待在现在的学校里。”

穆棱表示同意,这座小院除了厨卫排水通风经过现代化改造,其余一砖一木,几乎都保留了它本来的样子,将一个老旧的房子整饬得如此舒适,确实需要巧妙独到的匠心。

“我老师喜欢低调清淡的生活,不务虚名,但不少有名的建筑设计师都与他交流过,受过他的影响。”陆安迪取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比如这一位,过去就常来方老师家做客,穆先生,你认识他吗?”

建筑设计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业人员不少,有公众知名度的其实就那么少数几个。

穆棱认真地看了一眼,“嗯,在新闻上见过,这位是国内的建筑师,姓……王?抱歉,他的名字我不会念。”

作为香港人,他的普通话其实已相当好,但要念出那个生僻的字眼,仍觉得有些艰难。

这个人在华人建筑圈内无人不知——因为他是世界上第二个获得普利兹奖的华人,第一个是三十年前的贝律铭,全世界公认的华人建筑师第一人。

这位建筑师的名头,可想而知。

“我在老师家里见过他一次,那时我还带着在弄堂里写生的速写本,王老师曾经跟我聊过几句,不过,我并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我。”

“毕业后,他的助手曾经我发过一个电邮,问我有没有兴趣到他们的工作室工作,那时他们正在浙江一带进行几个乡土建筑改造项目。”

“当时,我已经在上海找了很久的工作,就连办公室只有一间房、设计师加绘图员只有三个人的小公司,都不愿意要我这个三流大学的毕业生,我实在是非常挫败。”

很多公司根本不招应届毕业生,一些愿意试用应届生的,一听她的学校都直接拒绝不给面试机会,好不容易有几个愿意面试初级绘图员的,也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要她。

其中遇到一个的hr,模样和蔼,看起来好说话一些,她想最后央求一下,没想他立刻变得很直白,说我且不管你的学校和学历,我们需要的绘图员就是体力民工,得一周加六天班,每天加到十二点,看看你,这么瘦,说句话都中气不足,看图跟夜盲症一样眼神涣散,就算你不要钱,公司要了你也没什么用,小姑娘,我劝你还是换个行业吧,端盘子都比这个合适……

她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最危险的一次,却是到松江区一个偏僻的工业区应聘,招聘方是一个大设计院,说有外派项目在松江区,让她直接到项目地点面试。

那天她的运气很不好,因为上错公车晚了两个小时才到那个站,在车上还被小偷偷了钱包。

但她的运气也很好,因为这两小时的耽搁,接她的人大概临时走掉了,她在公车站旁边焦急地打电话给对方的时候,一个已经盯了她很久的陌生的中年男人突然将她拉到一边,问,你准备去面试的公司是不是叫xxx?电话是不是xxx?他是不是跟你说xxx?

看着她一脸恐惧中带着惊讶,那名面相不善的男人解释说,小姑娘,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太坏的人,至少不是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我看你长得有些像我几年没见的闺女,所以我才告诉你,那地方你不要去了,你去了就回不来。

她提起勇气,问,为什么,对方说,你不要多问,回去搜一搜天津,静海区,李文星这几个字就知道了,这里也差不多。

后来她知道了,那里是传销组织的窝点,搜一下贴吧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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