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将近傍晚时分,陈婉兮便带着豆宝辞去。

宋母原想留陈婉兮在府中吃了暮食再去,但陈婉兮忧虑王府里无主事之人,无人照管,便推辞了。

陈炎亭再未出来见女儿一面,只是差人将豆宝抱到了书房看了看,便使人送了出来。

这直至母子两个即将离府,他方又出来。

这对父女失和已久,分别在即也并无话说。

陈婉兮抱着豆宝,等候马车前来。

陈炎亭亦跟了出来,立于阶前。

陈婉兮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的面容隐没在暮色余晖之中,因而有些看不清神色。而打从自己揭了那件事出来,侯府后宅倒是安静太平,并无听到什么异常动静。那大夫留了药方,领了诊金已然离府,而那四个婢女似也回去服侍了,仿佛无事发生。

大户人家便是如此,任凭底下怎样暗流汹涌,面上总还是平稳的。

这疑惑的石子已经抛下去了,水花是必定会打出来的,无论自己看到还是看不到。

陈婉兮淡淡一笑,低头哄着咿呀不耐的豆宝。

陈炎亭背手而立,看着余晖之中的女儿抱着小孙子轻声哄着的样子,竟似极了她死去的母亲。

他心口微微发紧,不由沉了脸色,开口道:“听闻肃亲王不日就要返京,你日常言行需得谨慎些,莫给人留了话柄,徒增口舌是非。”说着,他略一迟疑,便又添了一句:“那谭家,既是生意稳固,便少同他们来往为好!”

陈婉兮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想自己初到肃亲王府时那等捉襟见肘,若不是谭家肯出资自己生意,如今日子还不知怎样颠倒。而这个身为自己娘家的侯府,除了祖母时不时送点什么过来,便是隔岸观火,袖手旁观。这个父亲,又何尝疼爱过她半分?眼下,却倒又摆起了一副严父的架子,拿妇德教训起她来。

她回首望着父亲,丢出一句:“若女儿当初出阁之时,府中能多出些陪嫁,如今女儿也不至于还要出去抛头露面。”

陈炎亭右手一紧,脸上漫过了一阵阴霾。

陈婉兮始终以为,侯府当初克扣了她母亲留给她的陪嫁。

此事倒也有几分蹊跷,当时她的婚事来的仓促,顺妃那边急催着娶她过去,许多嫁妆造办不及。但当年程初慧带来的陪嫁,这些年从未动过,长女出嫁该由她带走。可库中盘点下来,竟所剩无几,小程氏一口咬死了更无多的,余者去了何处,她也不知。

万般无奈,婚期又紧,只得让陈婉兮就这样草率出阁了。

这件事,更加重了父女二人的隔阂。

恰逢此时,马车到来,陈婉兮抱着孩子上了车。柳莺服侍着,主仆坐稳当了,便吩咐车夫启程。

车轮飞转,陈婉兮自窗子里看着余晖之中的飞檐翘角逐渐远去,面色淡淡。

豆宝出来一日,已然累了,偎依着母亲,憨憨睡去。

柳莺摸了摸袖子,袖中沉甸甸的令她心安。她悄悄觑了一眼,只见主子面色平和,心下略安,试着说道:“娘娘今日回来,倒出了好些事情呢。没想到,太太竟然有了身孕。”

陈婉兮嘴角弯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当真是没想到么?”

柳莺心头一颤,赔笑道:“娘娘跟奴婢说笑话呢,奴婢又不是能掐会算,怎会晓得呢?”

陈婉兮微微颔首:“是啊,你当是不知道的。”

柳莺揣摩着陈婉兮话里的意思,一时也弄不明白,便又说道:“三姑娘竟真个回府了,瞧她适才在老太太房里坐着,一身素淡衣裳,低头不言语的样子,倒是怪可怜的。老太太也叹息她命不好,才嫁过去几日,就没了丈夫,如今满京里又传着她克夫的话,往后就更难办了。”

陈婉兮面色淡漠,一字不发,半日才冷冷道了一句:“那是她不中用。”

柳莺嗳嗳笑着:“娘娘这话倒狠了些,三姑娘原就是个温柔腼腆的性子,哪里经得了这个世道的风霜。”

陈婉兮笑了笑:“她温柔腼腆,招人怜惜。我孤冷倔强,所以我是个讨人嫌的。”

柳莺越发摸不着头脑,只是顺话说道:“娘娘这是哪里话,如今谁不说娘娘精明强干,是个理家之才呢?就是宫里的老主子,对娘娘也是另眼相看的。”

陈婉兮静默无声,只是看着窗外匆匆逝去的景物,停了一会儿她忽说道:“柳莺啊,我素来喜你稳重谨慎,行事又稳妥,不似旁个扬风乍毛,轻狂浮躁,所以我将你带到了王府,一应要事也都交代给你。”

柳莺听着,心里微动,正想笑说两句蒙主子抬举之类的言语,却听陈婉兮话锋一转,沉沉说道:“然而,你倒好生谨慎着,别没了你这段好处才是。咱们主仆缘分,不该这般短浅。”

柳莺一慌,实在不知主子这话从何处而来。她如坐针毡,浑身如被毛刺扎着般的不安,宽袖中的那件物事似是越发沉重,坠的她几乎抬不起手来。

她想要辩白两句,然而偏生陈婉兮又并未说明何事,她若硬要剖白表忠,反倒显得心虚。

饶是这柳莺素日里机智多变,在陈婉兮这两句不清不楚的敲打下,竟寻不到应对之词,硬生生急出了一身虚汗。

她是死卖给侯府的奴婢,但家中实则还有老子娘同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哥哥。若失了陈婉兮的宠信,被撵到下处去,那一家子可真就无活路了。

好在,陈婉兮没再说什么,只是依旧瞧着窗外的景物。

柳莺□□着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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