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跟你说,不是我这个半开门的没人要,而是我不想嫁人。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呢。我要是点个头,能从咱村排到葛家庄去。”她说到这里,嗓门儿忽然拔高,似乎不单单是说给钱如意听得,更是说给满村子里的人听的:“我不嫁。我一个人有吃有喝,要多滋润有多滋润,我脑袋被门挤了,找个男人,再给自己整一窝祖宗回来伺候?”

钱如意竟然觉得她这话说的十分在理。无论是在元宝村还是在京城,女人的地位都十分的低下。像钱如意这样动不动就和丈夫叫板的女人,其实凤毛麟角。更多的女人,别说上赶着和丈夫吵架了,翻个白眼儿都能挨一顿锤,挨了打还没地方诉冤去。

赵大妹喊完,仍旧有些意气难平:“都骂我贱,要我说天底下的女人都贱,那些天天挨打的更贱。离了男人能死是怎么地?”她说着,忽然看见钱如意,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啊。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活的最明白的人了。就我大哥那种王八蛋,你不嫁他简直太对了。你要嫁给他,可有得你苦。”

钱如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苦笑。

赵大妹又怔了一会儿,强调一转:“不瞒你说,我也不光是因为怕伺候人才不嫁。我怕我再遇着一个像我之前那个男人那样的,软弱窝囊还好色,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又怕遇上我爹那样的混蛋。好吃懒做,眼里只有自己。连自己亲闺女都能卖了。”

钱如意听到这里,有些怜悯她,安慰道:“只要你有那个心,总会遇见好的。”

赵大妹摆手:“我已经死心了,这辈子就这样了。趁着年轻,攒俩钱,等老了,就卖个小丫头伺候着。等我两眼一闭,才不管是臭在屋里,还是被扔出去喂狗呢。”

钱如意也是无奈。

赵大妹似乎许久没有逮到可以说话的人了,自见了钱如意就喋喋不休:“如意,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钱如意道:“我是仍旧要回县城里去的,再往后的事情那谁说得清楚呢?”

“你回县城里做什么?你不是嫁在了京城么?”

钱如意如实道:“我婆家是京城的不假,这不是跟着丈夫回来任职么?他在经略司里做事。”

“呀,这么说你还是官太太来着?”赵大妹惊呼起来,虽不见语气里有多高兴,可是那声音却真的不小:“昨儿还有那黑心烂肺的,在我耳朵边吹风,说你被婆家休了。这下可是好,咣咣打脸了。你是做了官太太的人。那当官的,都是大人物。哪个大人物会休老婆呢?

那戏文上可是说了。官老爷都是好男人。莫说休老婆,就是打老婆都没有的。讲话都斯斯文文的。叫那些天天挨打,挨糙汉子那啥的,都得红眼病。”她越说越指桑骂槐起来。

有人按捺不住,隔着院墙和她对骂:“哪里来的野狗,在人家屋外乱叫。”

赵大妹也不示弱:“怕人有,恨人无的东西,自己家的公狗、母狗还看不住呢,倒来操别人家的闲心。”

钱如意一看,要是这般你一言,我一语的再骂下去,非得干一仗不可,连忙劝赵大妹:“你是不是还有事?你有事就去忙吧。”

赵大妹一拍大腿:“哎呦,你要不提醒我,我还真忘了。我赶着回去炒肉呢。你不知道,隔壁村那谁……嘻嘻……哈哈……”她笑着,甩着手,扭着腰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翻身将手里的瓜子儿倒进钱如意手里:“不知道能遇见你,出来的时候就抓了这一把,等会儿我炒好了肉,再给送一些来。我家里,别的不敢说,吃吃喝喝的最是不缺。”说完,也不等钱如意搭腔,自己就扭身走了。

钱如意有些懵,看看手里的钥匙和瓜子儿,有些做梦的感觉。这赵家的两兄妹,难不成都吃错药了么?

“如意,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呢?”七嫂远远的走来,带着嗔责的语气道:“大伯听见你和赵大妹说话,让我把你叫回去。那就是个破鞋,你理会她做什么?”

钱如意苦笑:“她一见我就拉着我非要说话,我能怎么办?”

七嫂唬着脸道:“也不怪大伯生气。咱们好人家的女人,怎么好和那样的人站在一处?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

钱如意道:“你来得正好。”说着,把手里的瓜子儿倒在七嫂的手中,将大门上打开的锁头摘下来,推开了大门。

七嫂一愣:“你哪里来的钥匙?”

钱如意知道,说出来就得好一通解释,还不一定能解释得通,于是道:“你就别管了。跟我一起看一看,家里还能住人不能。要是能,明天就把爷爷搬过来。”

七嫂是典型的居家女人,不让问的,就不会多问。于是跟着钱如意进了院子。

已经是旁晚时分,但是,开门步入院子的那一刻,钱如意和七嫂两个女人,还是一瞬间热了眼眶。这里毕竟是以前的家啊。院子里打扫的十分干净,屋子也修缮的好好的。一点儿都看不出好久没有住人的样子。

七嫂感叹道:“咱爹这是把宅子卖给了谁啊?可是个有心的人家。你看看这院子收拾的多次序。比咱们住着的时候还规整。”

钱如意看见院子里的情形,就已经明白,里头的不用看了,明天一早把爷爷搬过来就行。

姑嫂二人回到茅屋的时候,二伯几个吃完饭已经回来了。大伯母送来了饭菜,大伯也正在吃。看见钱如意进来,大伯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将饭碗重重的在桌子上磕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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