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话并非虚言。短短半个月后,整个索绪尔的老师与学生们都发现了五月与席勒的不同。
她既很少在山谷中散步,也很少将自己锁在书斋中。而这,几乎要占据掉席勒一天中超过一半的时间。
此外,依照传统,元语者有两项重要的工作。而这两样,五月都没有“好好地”完成。
其中之一,是帮助那些有语言障碍、或者听觉障碍的年轻人,乃至稀有乃至灭绝自用语的使用者——也就是特别班的学生们——激活他们的语言能力。学校对于元语者最大的期待本来就在于此。但是五月并没有像校方所期待的那样行动。相比和那些学生们在一起,五月更喜欢和老师们交流。她带来了一种她带来的小本子上记载的教学法,教给那些老师们,让他们去按照这样的方法教学,然后默默观察他们的成果,然后再将老师们聚在一起讨论。
元语者的另一项传统工作,是整理稀有自用语语种语词语法词典。但是这一项工作在五月那里的进度为0。非但如此,她连编写词典的文具都没有申领过。相反,她总是把这些工作介绍给那些还在活跃的稀有自用语语种的使用者,哪怕他们还是学生,刚刚从特别班里学会这门语言不久。
更让校方感到不解的地方是——她的作风如此特殊,如此胡闹,竟然还在特别班的学生和老师中都获得了好评。渐渐的,不仅特别班的老师,连一般老师甚至战斗指导老师都去找五月商讨学生教育方法的问题了。而学生们也很喜欢她纯白色的着装风格。“衣服总是一尘不染的,而且她从来不戴帽子,就让阳光照在她的银发上。感觉……像天神一样,又纯洁又神圣的样子。”
半个月后,人们开始不再对她使用“新元语者”这个称呼,而是改口称她为“五月教授”。这标志着她已经不再仅仅是席勒的代替者、或者继任者,而是一个拥有自己风格特色的、索绪尔学院的一员。人们对她充满仰慕,同时又倍感亲切。
有一天,战斗指导老师在和她探讨如何作战指导的事情时,说起了一件事:
“不知您是否知道已故夏洛特教授的研究成果——就是越过能指、直接抵达所指的表达方式。目前这种方法仅能使用在火语者的身上,但是已经在对龙战斗中大大提高了攻击效率。如果您愿意改良它的话……”
不等他说完,五月就打断了他:
“抱歉,这并非我所擅长的领域。而且,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更重要的事?那是什么?”战斗指导老师根本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事能够比保卫学校更加重要。
五月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作为保密。不过,一个月后,这件事立刻就不是秘密了。
***
又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奈乐不顾脚上的高跟鞋,急匆匆冲进了校长家。
“五月教授发表了演说!”她紧张地说,“校长,这怎么办才好?”
校长正整个人趴在高级工匠语打磨的精致玻璃大鱼缸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他的使魔——一群美丽的观赏鱼,一边看一边咧着嘴笑着。听见奈乐的话,他心不在焉地说:
“唔……就让她演说吧。”
“但是大事不好了,她说要改变禁林深潭的规矩。”
“唔。”校长依旧沉迷在他可爱的使魔的游动之中,时不时还将嘴唇贴上鱼缸,仿佛要和那些小生物们接吻。
“校长!”
奈乐终于受不了,直接大喊起来。
校长这才回过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毛发稀疏的头顶:
“那个,刚才说到哪儿了?五月教授她……”
“五月说,要把禁林深潭里面的‘成年儿’打捞上来。”奈乐尽量清晰地说道。
校长立时眼睛瞪得溜圆:
“她为什么会这样想!那些大多数都是些语言灭绝的家伙,如果打捞上来,怎么教他们说话?怎么安排他们工作?难道我们这么多人‘口干舌燥’地辛勤劳动,就是为了白白供给他们吃喝,直到老死吗?……”
一想到五月这一个多月来积攒下的人望,校长不知不觉陷入了混乱和恐慌。但是校长毕竟是校长,看见奈乐的脸,他立刻镇定了下来:
“奈乐,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批评毫无预兆地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奈乐顿时呆了。“我?阻止她?”她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只是个小秘书,她可是教授!”
“小秘书就不能纠正教授的错误了吗?我不在场的时候,你身为我的秘书,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替我分忧的意识吗?”
校长用一副教育者和领导人的眼光审视着自己的小秘书。
结果到最后,奈乐无缘无故受了一阵训导,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校长家,还额外肩负了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阻止五月无法无天的计划。
这真是无妄之灾啊。奈乐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摊了这样一个上司呢?
她不禁想起了席勒教授。席勒教授在的时候,虽然席勒不太经常参加例会,校长每次例会上的行为举止却都比现在收敛得多。不仅现在这一个校长如此,听说从前历代的校长都很害怕席勒。席勒才仅仅离开了一个月,校长就被变成了这幅德行。不单得空就往家里跑,再不在校区里出现,工作上的失误也乱推给别人,甚至连寻找席勒的计划都让他给叫停了……同样是元语者,现在这个五月为什么就没有那样的威慑力呢?
奈乐又重新琢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