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场瘟疫早就被大多数人忘却,然而不少老人仍然记忆深刻,如今,这个热闹的场景又出现在河对岸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一个能够多多少少让当地人安心的好消息是,僧王把这些外邦人的驻泊地安排在远离沙廉港的河对岸,而且那里有大佛塔,在金碧辉煌的大佛塔下,任何妖魔鬼怪都会被镇压、消灭。

因此当地的人们,这些虔诚的佛教徒们,坚信这应该是达磨悉提僧王十一世陛下的英明的策略。

更为让人安心的是,僧王居然难得地现身了,远方的江面,伴随着从宽阔的水面传来的悠扬乐曲,一艘有三十二支桨和雕龙画栋的彩色平底坊船,在众多舢板的簇拥下,从沙廉港方向缓缓驶来,见到这个场景,伊洛瓦底江岸两边和的所有人——除了朱艾他们哥几个和他们的水手们,都不自觉地在僧王的平底坊船临近的时候,一起不由自主地跪下。

朱北国他们就这样有些堂皇地看着周围,此时此刻,四周的人们都在低头合十,一脸虔诚地低声咏念着什么,当地的人们知道,僧王平素深居简出,一旦出巡肯定是有大事,显然这件大事就是河岸边上突然出现的外邦人的船只。

平缓悠扬的笛、号乐曲与鼓钹的节奏,以及严格依照节奏整齐划一地划动的船桨,还有几乎没有任何喧哗的、平稳行进中的船队,确实很容易给周围的人们感觉到某种神圣的宗教意味。

此时此刻就连艾朱船队里那些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华人、葡萄牙人、荷兰人、黑人和阿拉伯人的船长和水手们,都不禁安静而出神地望着这只安静、肃穆的船队缓缓地靠上那座简陋的木码头,不少人也不由自主地低头、半跪甚至跪下。

当然了,横幅下的朱北国和艾鲁什他们没有一个人跪下,因此,跟着他们上岸的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年青水手也没有跪下,这些年青人都是竹园学校的毕业生,至少在学校里学习了三年,他们对宗教信仰的知识,是从韩雨校长亲自编纂的《东西方宗教史大纲》《宗教心理学》《论第一原理》以及《宗教人类学导论(高年级读物)》等教材里获得的,尽管这些教材多数都是选修课,但因为教材的内容的确比数理化有趣生动,所以有不少年青人对这类知识和课程有极大兴趣。

况且随着竹园学校的生源来源日多元化,学校对来自世界各地的任何宗教信仰相当的宽容,老师们对各种宗教信仰也都是一视同仁。

然而,恰恰就是学校里这种对宗教多元化的宽容态度,反而让年轻人们对各种宗教信仰几乎没有“近乎迷思般的虔诚”,更别说专一地信仰什么宗教了。

从主流上看,学生们对宗教的态度更多的持各种批判的态度,原因很简单——就跟韩雨在学校股东全体大会上汇报学校课程设置和教材编纂情况时说的那样:

“我们通过强调多元性,给学生培养出多元化的眼界和比较性思维习惯,让学生们习惯用审视甚至是俯视的眼光来看待事物……”

显然,眼前的状况就是这种教育产生的结果——这些来自澳洲的水手和士兵们,居然像看热闹的游客一样看待这样的场面。

对信徒而言,这是相当庄严肃穆的,然而对于这些竹园出身的水手们而言,这就是一场戏,跟艺术表演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此时他们站在横幅下,好奇地睁大眼睛望着江面那些五彩缤纷的船只和看起来很整齐很漂亮的船队,只是没有叽叽喳喳地发表议论,因为他们的几位老师兼船长们,貌似表情很是肃穆。

然而,留在春申华昌号上的水手们就没有这样的束缚了,有的年轻人居然在甲板上摇头晃脑地欣赏起那些佛教音乐来,还有几位音乐细胞比别人发达的年轻人还摇摆着身姿翩翩起舞---跟他们听学校的鼓乐乐团演奏各种进行曲时的表现一样……

画舫靠岸,鼓乐顿息,一声悠扬的佛号从甲板传来,那声音极具穿透力,此时无论是船上还是岸上,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这突然的安静,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此时的朱北国和艾鲁什他们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其实,他们哥几个现在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因为,除了他们俩和身边二十来个自家水手就这么突兀地杵在草地上外,他们四周已经没有站立着的人了。

“咱们俩是不是也要对僧王表示一下尊敬啊?”

“难道咱们俩就这样杵在原地?”

“你看四周的围观群众,不少人已经流露出愤懑之色了……”

哥几个相互间小声嘀咕道,于是这时朱北国跟小艾他们短暂的对视交流后,马上就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来某种一致的信息。

朱北国心想:好吧,看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反正不能就这样干站着,哪怕满面笑容趋步向前热烈握手……呃……貌似人家不会接受这样的礼节啊,真那样肯定犯众怒……自家这十几号人被骂被围观群众敌视甚至被投石块事小,得罪了本地人给《发电机行动》添乱事大……

嗯,对付这帮愚民,目前的策略是尽量忽悠,尽量给人家面子、不要得罪……

转瞬间,朱北国决定对僧王以大礼相迎——他扭头对艾鲁什谢沐阳米安飞万铭几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头微微一摆,哥几个立刻会意,只见这几个人身体微躬,低头急步向前十余步,余光眼看着缓缓接近的步撵,大约估摸着距离五六米的地方,几位停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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