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的暴雨初停,琳琅正忙着检查园子里的上千株的月季花,倒也没工夫跟陆白羽闲扯。“先生正等着教你四书五经的大道理呢,你就别在这里瞎墨迹了。”

“我就喜欢跟你墨迹,跟那老头子一起,才是瞎墨迹呢。”陆白羽看着琳琅葱嫩的脸庞,清澈小溪般的笑脸,整个人就跟荡漾在醇酒中心醉不已,不依不挠道,“不然你叫我声‘羽哥’、‘白羽’哥、‘陆大哥’、哪怕叫我‘陆白羽’也成,当然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亲亲好哥哥’。”

琳琅赧然浮上酡红,躲在姹紫嫣红的月季花中,那分稚嫩和明艳,更是让人晃不开眼。她拿捏了这几个称呼,选了一个叫上。“羽哥,可好?”

陆白羽打开聚头扇,轻摇春风,应了声。“嗳。成。”

“那可快去上堂咯,先生等急了。”琳琅娇笑着,推送陆白羽走在青石板路上。

“不急不急,今儿个不必上堂,先生家中有事,告了假明日补上。”陆白羽扬唇微笑,拉起琳琅葱嫩的手就往百花园南门走。“走,带你去玩儿。”

琳琅忙抽出拘在陆白羽宽大掌心里的小手。“那可不行,琳琅专责照看百花园,今个儿还有些花苗送来,抽不开身的。”

陆白羽的少爷脾气很犟,只是遇上了琳琅完全溃败。自十年前琳琅入了陆府,总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柔弱姿态。人前拘着理,人后照样不落下。

“那我去跟娘说,让她放你半天假。”

“去吧,琳琅,你就随白羽去逛逛,别拘谨着。”陆夫人从花叶深处款步而出,雍容富态,梳着一款凝香黛浓的螺髻,一身绛红窄袖褙子上绣着牡丹繁盛,罗衫长裙之下,富贵织锦凤头履,很有大家掌事奶奶的风范。陆夫人娘家姓陈,陈其玫,嫁到了陆家后,人称她陆家夫人,抑或陆家大奶奶。身后跟着随侍多年的蓉姑姑,陆夫人笑容婉约。

琳琅屈膝福了一福,寄人篱下,礼数要周全。“大夫人。”

陆白羽见到娘亲,就开声道:“娘亲,今儿个先生有事,我想带琳琅出去街市逛逛,琳琅死活不同意,你可给她一颗定心丸吃吃。”

陆夫人浮笑,看着琳琅温煦顺从的样子,倒也欢喜。“好孩子,跟白羽出去逛逛吧,别老把自己困在园子里。好好照顾你家少爷,别由着他性子,撒开了乱跑。”

琳琅低头颔首。“琳琅晓得了。”

陈其玫看着陆白羽和月琳琅从百花园南门走出,背影纤长雅致,光晕华丽,真真是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璧人。

陈其玫笑意收敛,倒也看不出喜怒。“你瞧,咱们家白羽对琳琅那丫头的心思,真是人尽皆知。若是十年前,那定是一桩和和美美的喜事,只是……”

“少爷估摸着,还想着陆家和月家订着娃娃亲的事儿。”蓉姑姑是个聪明人,陆白羽打小就是她拉扯大,十年来,琳琅也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琳琅这丫头,凡事知规矩,懂进退,不拿自己原来的身份困着自己,知道寄人篱下的分寸。”

“琳琅那丫头半年前已及笄了,要说也应该许个人家。就白羽那性子,琳琅要是许了别人,他非跟我闹上大半辈子。”蓉姑姑搀着陈其玫走在青石板上,石板与石板之间缝隙不密,且连着三日落了雨,踩着个石板边缘,就会冒出水来。陈其玫欲言又止。“可琳琅这命数……怕是会害了白羽。十年前,风光无限的月家大户一夕覆灭,全家一百单七口灭门,单单留了五岁的琳琅,可见她命硬啊。”

蓉姑姑连连点头,想起那十年前月家灭门血案,心有余悸。“老爷善心,念在与月老爷子多年的交情上,从乱尸堆里把琳琅给挖了出来,一直将养到现在。丫头也懂事,不拿自己当小姐,躲在这百花园里。就是这大少爷,就爱招惹她。”

“也是啊,我想着白羽要真是喜欢她,就收了他当个妾,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但终究是怕她克夫命硬,哪怕是当个妾,喊我一声婆婆,也怕被她折了寿,这可怎么是好?”一不小心踩到了青石板边缘,一注黑水飚了陈其玫半身。“你看,哪怕是随便说说,都趟了这浑水。何况……那十年前的灭门惨案,留了琳琅一人,要是那仇家要斩草除根,祸延到陆家身上,真是不堪设想。”

蓉姑姑搀着陈其玫,低声道:“这丫头,得送出去。”

月家与陆家原是世交,月家经营丝绸生意遍布大江国各地,月望山为人精明,却不失厚道,陆家是做茶叶起家的,起初陆彦生的茶叶生意还是乘着月望山的东风才渐有起色。月望山开辟了一条行南走北,穿西贯东的商路,深知独食难肥,丝绸搭着茶叶从华夏走向西域,又从西域引进新工艺和新产品走回华夏,一起发家致富。

十年前的一场浩劫,不知是得罪了谁,月家被屠尽,山庄尽毁,至今月海山庄入夜便是鬼魅嘶吼声,凄凄历历,闻之后怕,久而久之,月海山庄成了远近驰名的鬼庄,方圆百里,杳无人烟。

陆彦生闻讯赶去月海山庄,已经是大屠杀的两日之后,乱尸从庄门口一直横陈到了月望山的卧房,血流成河,昔日繁华,一夕溃灭,竟成了彻底的死庄。

陆彦生找到月琳琅的时候,那是在天井里,缘墙斜靠陈着几个下人的尸身,他当时并未听到琳琅发出一息哭泣,只是恻隐心起,不忍看下人们的尸身就这样随意的凌散,他扯开尸身想投入井里,只见贴着墙坐着一个幼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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