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纹到底还是没有跟黑豆道歉,他或许不是故意打伤的黑豆,但出身在等级森严的世界,身为王子的他哪里有跟仆人道歉的概念?徐绍磨破了嘴皮子,也跟他讲不通这个道理,顿时觉得人生十分灰暗:哪个王八蛋说现代人穿越古代都有着迷样的王八之气,只要虎躯一震不管是谁在面前都会立刻跪舔来着?扯淡,这么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想要说服都难的很,还忒玛能靠王八之气征服世界呢,征服你妹啊!

不管徐绍心里头有多少头神兽在咆哮,可是在他吐槽体的自嘲态度的掩盖之下,是一个让他没法逃避的现实:这里毕竟已经不是他的那个平等温和的世界了……等级的观念深入到了每一个人的骨髓里,即使是这么一个年幼的孩子,也把阶级的差异放到了是非之上:他可以因为对兄长的出言不逊乖巧的讨饶,但却绝对不肯因为误伤了一个下人而道歉。

明白了这一点的徐绍,心情很是低落了几天。当然也有比较愉快的事情,比如经过了受伤事件,黑豆明显比过去对他更亲近了,跟他说话的时候不再像过去那样规规矩矩——好吧,这姑娘本来也不是很懂规矩什么的,总之他们的关系贴近了很多。

而千里之外的开封,皇帝徐涯又一次向朔州的晋王府派去了一个天使,当然这一次不是赐婚天使,而是奉命给晋王府送过年福利的天使。

作为一个要面子的皇帝,尽管徐涯很不要脸的夺走了原本应该侄儿的皇位,对侄儿的存在各种忌惮。但起码在表面上。他需要维持一个皇帝的大度形象:比如对兄长的嫡子各种照顾,当然夺走侄儿的一切,把他软禁在苦寒的朔州,然后送一堆吃穿用度的消耗品这种行为能不能谈得上照顾有待斟酌,但起码在表面上,这是一种具有相当自我安慰效果的行为。

徐涯处理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心情有些烦躁,实际上他每天都很烦躁:世家力量在前朝的时候几乎一手遮天,而本朝以来,由于他的哥哥宁□□徐渊是马上得的天下,所以在朝堂上具有相当的威慑力,世家的力量在与徐渊博弈的过程中一直处于弱势的一方,而实际上徐渊在位的十几年间,一直努力地削弱世家的力量,而且大力推行科举制度,以为朝廷网罗更多世家以外的力量。

然而这种努力得来的优势在徐涯上位后一直在慢慢削减。比起文韬武略的徐渊,徐涯或许在军事上可以与他的哥哥抗衡,这也是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抢了侄儿皇位的原因;但是在朝政上,他确实比不上他的哥哥,更糟糕的是这个皇位来的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世家们以此拿捏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有:“你不乖我们就换个皇帝来捧”的意思……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在重要职务都被几大世家把持的情况下,徐涯这个九五之尊过的各种憋屈也是真的。

徐涯正烦躁着,忽然听到宫娥的声音:“陛下,刘娘子过来了!”

徐涯一听刘娘子三个字,心中的烦躁顿时去了大半,赶紧说让刘娘子进来,自己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贵妃刘氏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但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她笑吟吟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拎了食盒的宫娥。

“听说陛下早上没吃多少东西,我让人炖了些胡羹,陛下不妨歇一会儿,吃上点东西再忙!”

徐涯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还是阿蛮疼我!”

刘贵妃与徐涯携着手走到炕桌跟前,扶他在坐下,亲手从砂锅里撑了一碗胡羹端与徐涯,宫娥们从食盒里拿了几碟小菜与蒸点,整齐地摆好。

徐涯见状道:“阿蛮也陪我吃点!”

刘贵妃道:“臣妾吃过了。”

徐涯摇摇头:“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阿蛮陪我才吃得香。”

刘贵妃闻听此言,再不坚持,让宫娥给她也盛了胡羹。食不言寝不语,两人静静吃完,刘贵妃试探着问徐涯:“陛下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可是有烦心事儿?”

徐涯摇摇头:“也没什么,还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今天闹着要把科举取消了,明日又说应该把荫恩再提提,总归就是怎么对他们自己家有利怎么来!”

刘贵妃也算是世家出身,不过她家并不是数一数二的大世家,此时听皇帝发牢骚并没有躺枪的感觉,只是笑着听着,然后似乎是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我听说又有人说立晋王为太子?”

徐涯摇摇头:“吓唬人罢了!我要是真把晋王弄回来,他们只怕比谁都着急呢!”

刘贵妃笑道:“也难怪他们急,总要有了太子才好去琢磨怎么捞好处呢!”

徐涯看看刘贵妃:“阿蛮急不急?”

刘贵妃笑道:“急,可急又能怎么样?陛下觉得谁合适,谁才合适呢!”

徐涯哼了一声:“少哄我,你心里是觉得二郎最合适吧!”

刘贵妃道:“哪个当娘的心里不是自己生的儿子最好呢?可是太子不比其他,总要选个最合适的人,不能辜负了陛下打下的江山呢。”

徐涯哪里不知道刘贵妃是言不由衷,可那又怎么样?人家起码是尽量不多唠叨这事儿给自己添堵了!想起自己那硬邦邦的大儿子,心里的天平又往二儿子这边倒了倒:他哪里不知道刘贵妃的心里头希望他立二郎为太子,别说刘贵妃了,就是他本人也觉得二郎比大郎好了不知道多少!一个婢女的种,哪里配得上这九五之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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