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惊雷之声隐隐入耳,殿里昏暗一片,宫人们静悄悄的点上了烛火。王俭静立在殿内,耳边只有帝王翻看奏折的声音。

放下手里的折子,帝王漫不经心的提议道:“太傅也来看看他们拟定的选试题目吧。”

王俭躬身道:“陛下所命,理不当辞,但今年的新科状元是臣的学生,臣理当避嫌才是。”

帝王闻言笑了笑,低沉的声音给人莫大的压力:“寡人倒忘了这事,谢谦之能有太傅这样的恩师也是幸事啊,依太傅之见,谢谦之可堪大用啊?”

终是问到了,王俭心中虽早有准备,却仍是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回陛下,谦之其人,心怀大志,行事进退有度,为人静水流深,只是七分才气三分傲气,还需打磨方能成器。”

“太傅到底是恩师啊。”帝王随手点了点桌案一旁摞成一叠的折子,脸上喜怒难辨。

“因了他,这半个多月,寡人可是不得清净啊。”

王俭长叹一口气,他何曾不希望谢谦之能绝了那些妄想,情字误人啊。

“是臣教导无方,才让他闹出这等荒唐事来,唐突了靖安公主,只盼陛下能体谅他一片情深。”没有什么借口能瞒过座上睿智的君王,王俭也找不出什么理由能为谢谦之开脱。

帝王半靠在龙椅上,笑道:“情深?别是看阿羲年纪小,未经世事,拿她做铺路石吧。”

王俭心头一震,正容道:“陛下,谢家门风如何陛下岂有不知?谢谦之为人如何,老臣不便多言,但陛下一查便知。因了残疾又是庶出,十数载一直谨言慎行,从不肯与人话柄。若不是情之所至,绝不会做出这般鲁莽失礼之事。陛下可知,这半月来……”

想起那双腿,王俭不免惋惜,他从未见过谢谦之这样的急功近利,过去的十数年都深埋心底好像不曾在意的事,现在却用尽一切办法站起来,若说与芳华殿的那位无关,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帝王只凝神听着,一言不发叫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王俭说完,才冷声道:

“那又如何,寡人的阿羲不是一介残废的庶子可以肖想的,那身才华确是他足以自傲的资本,但他若因此而不自量力,天下可用之人如过江之鲤,寡人也不介意折了他的羽翼。”

“这就是孤的意思,你如实转告他吧。”

王俭心中早有准备,因而也并不诧异,帝王能不迁怒去废了谢谦之参加选试的资格已是大幸,安敢奢望其他?闻言行了礼也就告退了。

“吱呀”一声闷响后,殿内又陷入了长久的静寂,静寂的好像只剩下帝王一人而已。

“听到了,这回可放心了。”与方才严肃的口气不同,帝王的声音里带着些轻松笑意。

帷幔轻敛,露出一张温和娴静的容颜,朱皇后轻声道:“你何必把话说的那么伤人呢。”

“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也不知是谁放心不下,坏人都让我做了是吧。”帝王打趣道。

朱皇后想了想,又说道:“你看谢家那孩子,是真心的吗?”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都最好不要抱着把阿羲当铺路石的心思。”帝王口气变得有些冷凝,一向进退有度的人做出这样不合时宜的举动,固然可能是情之所至,却更有可能是故作神情,若是前者也就罢了,如果是后者……帝王眼角微眯,神情冷肃。

“阿羲是怎么说的?”朱皇后皱眉道,她虽不曾见过谢谦之,看他行为处事却也觉得谢家第二子心思太深,太过晦暗,和阿羲是不大般配的。

“阿羲……她说她心仪的是谢家谢弘。”难得的,帝王停顿了下,从长远考虑,谢弘无疑是驸马的最佳人选,可她说心仪,他却听不出其中有半分欢喜,就像她的母亲一样,笑得苍白无力。

“谢弘,那……”

“陛下,卫参军求见!”吴总管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朱皇后即将出口的言语。

而帝后间的气氛也因为这句卫参军有了微妙的变化。

“是……”朱皇后虽极力克制,声音还是能听出来有些抖。

帝王脸上的笑容终归是变得威严而疏离,一双眼睛紧盯着她无措的眼神,冷冷启唇:“是卫陌,有故人来,皇后要留下吗?”

一句加重了口气的“故人”唤回了她所残留的理智,朱皇后肃容敛袂,再开口已是声音平平:“不了,朝堂之事妾不宜在侧,妾身就先告退了。”

“宣他进来吧。”见皇后漠然转身,帝王也开口道。

帷幔轻动,掩去了女子的身形,宫人在前引路。

“臣卫陌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得这一句,她终是忍不住驻足回头,透过飘摇的帷幔只能隐约看见少年的身形。恍惚间,似是时光流转,她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臣卫嵘参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皇后的身形晃了一晃,身侧的宫人急忙上前扶住,她方回过神来,一抬头就正对上帝王的目光,明明知道隔着帷幔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朱皇后却觉得那锐利的目光早已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定了定神,转身快步走了。

王俭见到谢谦之时,那孩子是他这些年从未见过的狼狈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待看清他脸上红肿的指印,王俭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谁?谁敢在宫闱之中当众折辱状元郎,而谢谦之竟也硬生生的受了。

书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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