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接下来的事态发展,那就更加热闹了。本就与晋国联系密切的辽东慕容部,自然不可能不知晋国在辽西酝酿的这一场策反行动,因是慕容早就集结重军于紫蒙川,一俟辽西变故发生之后,便有三千慕容部精军直渡辽水而来,一头扎入目下仍是混乱不堪的令支。
令支旧有的势力中,宇文部被覆灭,段部则遁走,剩下那些杂胡部族本就一盘散沙,彼此还在乱斗争抢宇文部人物遗产。随着慕容部强势介入,他们更是无从抵抗,非但此前吞下的尽数吐出,就连他们部族本身也从原本的猎手变为了猎物,成为慕容部的收获之一。
而慕容部大收渔利的同时,也顺手接下了麻烦。徐无的羯军终于做出了反应,五千精兵由幽州刺史张举亲自率领直杀向令支,与同样新抵令支未久的慕容部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展开了攻斗。
“今次能够得于全胜,多赖刘公鼎力之助!”
位于辽西南部阳乐的简陋据点中,虽然距离令支那一场逆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每每思及于此,段兰仍是忍不住开怀大笑。
其实若真论及实际的收获,其实也并不算太大,由于担心遭到反扑而急于撤离,段兰收取的宇文部残余甚至还不足半数。
而且冬日迁徙,本就诸多艰难,仓促间撤离令支,段部本身也受损颇多,虽然阳乐此境旧年也曾被段部经营过一番,但终究不及令支那个大本营完备诸多,许多事务还要从头开始。
得失之间,若仔细权衡,其实并没有预先的设想那么大,最起码没有给段部带来质的提升。
但这件事意义所在,又不能只着眼于实际的得失,对段氏颓态的扭转、对部族人心的振奋才是最大收获所在。自从段部被攻灭以来,便无有如此壮胜事迹。
这一役不独攻灭了同样可称世仇的宇文部,事后来自羯国的反扑,又被另一世仇的慕容部所承受。如此一想,自然令段部这些族众们大感快意。
当然,慕容部也并非全为段氏挡灾,主要还是为了自身的需求。作为东胡之中在羯国攻势下唯一还能保持独立的强大部族,慕容部即便不趁此西进,羯国也不会放过他们。如今趁着辽西大乱而抢先用兵,本也是以攻代守的积极作法。
但这并不能阻止段氏族人们开心,优越感只能通过对比产生,如今的他们既得于利而又免于纠纷,这种开怀时刻哪怕在段部称霸辽西时都非常罕见。
想到得意处,段兰又眼望着神态淡然的刘群,语调不乏深意道:“旧年羯主也曾驱我南入作战,所见种种,尤感中国之盛,远非寻常能够称豪。刘公若能安心与我相守于此,未来此边,必有你我一席之地啊!”
刘群听到这话,只是微笑以对,并没有多说什么。眼下的他,其实是被段兰挟持部中,留作人质,这还不同于往年穷途末路的寄人篱下,如今的他是笃定有更好去处,留在段部这种注定前景狭小的势力中,是真正的自堕。
不过想有所得,又哪能没有付出,与虎谋皮,岂能无伤?他本身没有足够的能量,只能借助段部的力量才能达成如今辽地纷乱的局面,哪怕段兰明摆着要将他拘禁下来,他也无力反抗。
辽地冬日绵长,中州已入早春,此境仍然风雪满途的严寒。在辽西动乱发生将近两个月之后,退驻于阳乐的段部终于迎来了晋国的使者,乃是温放之亲自到来。
段兰曾战于河北,再加上这段时间多与刘群讨论南国事务,自然明白温放之身份不同寻常。温峤归南之后,一度为南国中流砥柱、镇国柱石,身为他的嫡嗣,温放之在南国地位之高也可想而知。
因是得知温放之将要亲自前来,段兰也是极尽重视,携带一众族中亲信并刘群、卢谌等人,远出十数里相迎。
目下仍是天寒,海路还未开通,所以温放之今次是途径辽东至此。除了其随行百数众之外,慕容还派出其子一路率部护从,也足见对温放之的重视。
艰苦的环境尤能予人磨砺,自启泰四年出行,于此历事已有数年之久,温放之早年身上些许稚气也都荡然无存,颌下已经蓄起了短须,一眼望去,颇有精干模样。
双方于阳乐北面山野碰头,远远的温放之便甩鞍下马,趋行上前,先不理会阔步迎上的段兰,先对刘群、卢谌、崔悦等人深揖一礼道:“晚辈走拜此中,岂有长辈出迎的道理,实在是失礼。”
早在数年前,温放之新抵辽东未久,便亲自前往辽西拜会过刘群等人一次,当然是私底下的接触。此时眼见温放之卓然行来,形容体态颇有温峤遗风,几人也都难免思旧,上前将温放之搀扶起来:“太真后继大壮,我等也都欣慰渴见,区区俗礼,不足挂齿。”
待到这几人稍叙旧情,段兰才又携子弟行上前来对温放之见礼道:“辽荒边酋,幸会国使。温公高风,边中亦是久仰……”
如是一番寒暄,一众人才返回段部如今的营地。这其中,慕容霸处境不乏尴尬,段部所以覆亡,慕容部的落井下石关系极大,如今走入段部大本营,段部众人能够按捺住不拔刀相向已经算是客气,自然不会再给他什么好脸色。
其实他们东胡几部鲜卑,纠缠年久,也多相爱相杀故事。算起来,慕容霸还算是段部的婿子。早前段辽率部东逃,遭到慕容翰的反噬,慕容部捕获诸多段部宗亲,其中有前代首领段末波之女,被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