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上车之后才发现了鞋底的异样。

她稍稍提起裙摆,不期然看到绣鞋里露出一角青色的棉帕,许是垫得急,帕子不甚服贴,好在棉布柔软,又叠得厚实,刚好把鞋底的湿渍隔开。

不难猜出,是苏泽垫的。没想到,这位出身显贵的郎君竟是这样一个妥帖细致的人。

秦莞踩在车板上,只觉得脚心温暖舒适。

她隔着朦朦胧胧的水蚕纱帘向外看,刚好看到苏泽翻身上马。

衣裳飞扬,腰线笔挺,侧脸的轮廓柔和俊美,衬着路边的红桃绿柳,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秦莞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会在那场所突如其来的宫变中触柱而亡?

秦莞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殷红的血染红了阶前的汉白玉,身着大红官袍的苏泽就那样瞪着双眼看向龙椅一侧的二皇子,死不瞑目。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秦莞心头一阵窒闷,她不由地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场宫变,果真是大皇子谋反吗?

为何睿智的安国长公主会坚定地护佑大皇子?

为何苏泽宁可触柱死谏也要阻止官家立二皇子为储?

为何作为二皇子母族的梁家不仅没在宫变之后受益,反而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还有她的长兄,秦耀……

秦莞记得很清楚,那日长兄明明轮休,为何会突然入宫?

他的死是否另有隐情?

秦莞隐隐感觉到,那场宫变似乎不像她从前以为的那样简单。

***

苏泽被安国长公主叫进了銮驾之内。

长公主饮了口清茶,道:“你是否疑惑我为何对那秦小娘子另眼相看?”

苏泽坦率地点点头,“不瞒祖母,孙儿确实不解。”

苏家常年驻守河间,与京城勋贵少有往来,尤其是定远侯府,两家在朝堂上向来政见不和,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就算是因着韩家的关系,以长公主高傲的性子,也不该上来就让他认个表妹。要知道,苏泽真正的表妹不是公主就是县主,或者正走在成为公主或县主的路上,秦莞……到底略低了些。

安国长公主放下茶盏,缓缓道:“有一桩旧事,我从未对你提过——当年你祖父中了敌人的奸计,我带兵出城解围,不曾想身后竟有小人作祟,若非韩家粮草支援,今日我苏家尚不知是何光景。”

苏泽一怔,他确实不知道这一茬,“既是如此大恩,为何这些年我们与那韩家从无往来?”

安国长公主叹了口气:“非是我们不想往来,而是那韩家……”

不用长公主多说,苏泽便明白了。

韩家本为前朝旧臣,又开了个闻名天下的大名书院,若再让官家知道他们有能力解一军之围,招来的就不是嘉奖,而是祸患了。

苏泽不由地扼腕叹息,那样的鸿儒之家,即便如此谨小慎微,还是卷入了党争,族人不得不关了书院,走南闯北地经商。

想到韩家后人的境况,安国长公主同样嗟叹连连。

身边的嬷嬷连忙安慰:“殿下不必介怀,当年韩淑人在宫中时您也曾多方照拂,算是尽心了。”

安国长公主摇头,“与韩老先生的恩情相比,那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祖母无需介怀,听说那韩家生意做得不错,想来日子过得反倒比从前要好。”苏泽将她手边的凉茶倒了,添上热的。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嬷嬷道,“殿下刚一回京便遇上那位秦小娘子,也是缘分。”

安国长公主想起秦莞落落大方的模样,点头笑道:“到底流着韩氏的血脉,确实比旁的三个可人疼。”

苏泽眼前浮现出那只湿了水的绣鞋,不由露出一个清清朗朗的笑。

小娘子不仅可人疼,还长着一双大脚。

***

不多时,秦家的马车便回了府。

下车之时,秦莞将帕子往鞋里塞了塞,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秦萱三人也从车上下来,和秦莞打了个照面。秦萱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秦莞装作没看见,免得小姑娘尴尬。

没想到,秦萱主动走到她跟前,深深地施了个礼,“今日……多谢大姐姐。”

话没明说,彼此都清楚,秦萱这一谢为的是秦莞方才的解围之情。

秦莞屈了屈膝,将她扶起,“一家子姐妹,不必多礼。”

秦萱勉强露出一个笑,两个人就这样携着手往内院走。

秦茉拿眼瞅着,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秦萱向来同她要好,如今竟和秦莞手牵着手走在一起,她怎么受得了?

“大姐姐未免太过心口不一了,前脚教训别人谨言慎行,转头就跟外男拉拉扯扯,如何给妹妹们做表率?”

秦莞翻了个白眼,想到这丫头将来守寡的凄惨日子,暗暗地劝自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秦茉却不肯罢休,跺着脚大声嚷嚷:“大姐姐为何不说话,可是心里有鬼?姐妹一场,我好心提醒你,长公主家的嫡孙,将来保不齐是要尚公主的,大姐姐可别真上了心,做出些丢人现眼的事来!”

秦莞眉心一皱,反手给了她一耳光。

“方才就警告过你,竟然还敢这般口无遮拦!你自己闯祸不要紧,别带累了整个秦家。若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秦茉被她打蒙了,捂着脸大哭着跑了。

秦萱和秦薇许久才反应过来,满脸惊愕地追了上去。

清风、明月也吓坏了,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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