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居高临下,眼中无波无澜。

闻人贺理所应当地死在了乱箭之下。

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并不是望着门口的那个完好归来的齐月,却是扭头望向了龙床边上失魂落魄的齐连生。

他望着他,露出了这一世最后一丝笑容,也流下了这一世最后一滴眼泪。

笑容和眼泪,他都留给了仅剩最后一口气的齐连生。

忽地,我就想起他方才说的话。

“只要我找到她,我就会从此忘记她,回来做你的画眉。”

在临死的时候,他竟然兑现了诺言,齐月回来了,他便飞回齐连生的怀抱,安心地做他的画眉。

而齐连生呢,他甚至没能再一次拥有他的画眉,那画眉就真正地飞走了。

讽刺地是,当年的闻人贺就是替齐连生挡了一箭,这一箭替他换来了一世的荣宠。而如今的他中了一身的箭,这箭却是齐月来要他的命。

闻人贺倒在地上,睁着的眼睛渐渐失去的光彩,就像是烧尽灯油的青灯。

“贺。”

齐连生挣扎着要过去,却瘫在地上一下都动不了。他只能望着身体慢慢在冷却的闻人贺,痛哭流涕。

我望着他那张狼狈的脸,忍不住转过了头。

今夜的星星还是那样的多,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吧。空气中浮动着隐隐约约的血腥味,混着夜半的青涩草木味中,就好像是哪个笨拙的厨娘烧通了锅底。

东方的天空透出了灰蒙蒙的白,夜幕像是欲拒还迎的骚蹄子。

再回头,神采飞扬的齐月正皱眉望着痛哭不止的齐连生,望着浑浊的眼泪混入黑沉沉的血里,望着他大口大口地咳血,望着他窝成一团,像条可怜虫。

我想,齐月一定觉得这样痛哭流涕的兄长很窝囊。同样,她恐怕也不会觉得,那个伏在她的脚下,被她下令用箭射成刺猬的男人有任何可怜之处,她只会觉得他私吞军饷无比可恨而已。

望向齐月那张冷漠的脸庞,我突然觉得,什么都不记得的她,真好啊。

如果齐连生也能什么都不记得,他也许就不会这般痛苦了。

再次抬头看天时,星星已经被东方的鱼肚白赶走了许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任性地在泛着微光的天幕上发着光。月亮似乎终于睡醒了,居然从云层里透出来了脑袋,赶在天亮之前,赏脸现了个身。

从今以后,再没有宁玉了。

想起这话,再回想起在相府的这几个月,竟然生出了些怅然。

我约摸是真的年纪大了。

在上林国的这些日子,恐怕不过是我在找借口浪费时间吧。想想也是,明明是简单地替齐月换个记忆就能解决的事情,我却非要兜兜转转,将事情弄得如此复杂。

大龄剩女猛于虎啊。

念起莲实曾经评价我的这话,我噗地笑出声来。

天空中的星星已然退了个干净,微熹的晨光如同是哪个有钱家伙洒下的云云金粉,将整个视野都涂成了瑰丽的金色。寝宫屋角的兽首依然兢兢业业地面朝着东方,昂首挺胸,迎接第一缕阳光。

我回过头,最后一次望向寝宫的门口。

齐月刚好侧过头,同我遥遥相望。就像每次我坐在奈何桥上,她撑着安魂舟从我脚底下划过去似的。

“啪啪。”

在我的击掌声中,大风瞬间模糊了她的脸。等风停下的时候,我又回到那个濛濛的雨天,这一次,我不是站在山顶上,而是站在曾经俯视的那处废墟中。

倒塌的墙壁,破碎的石桥,蔓生的杂草,还有风化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兽首。雨落在我的脸上,也落在了废墟中新生的野花身上。这里再也没有上林国了。

百年前他们那样挣扎着,却终究没有阻止得了上林的覆灭。

思及此,我决定今日回到孟婆庄,一定要好好吃上一顿,因为大概我无论如何挣扎,腰也不会瘦上一寸的吧。

不如去找卞城王喝一杯吧,说不定还能套出什么八卦秘辛来。

好,就这么决定了。

至于后来的事嘛……

齐连生毒入心肺,当日晌午驾崩。齐月成了上林历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女皇帝,可她终究红颜薄命,在继位的第三个年头里,就被暗杀在了自己的寝宫,也就是闻人贺和齐连生丧命的地方。到最后,这三人还是被永远地绑在了一起。

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后,莲实的司命簿终于从鸟居婆婆那修缮完毕之后,我才无意中知道的。

可是,这些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齐月一如既往地在忘川河上不分昼夜地掌舟,从我脚底下经过的时候,她也依然会同我遥遥相望,但也仅此而已。

她不知道我是宁玉,也没有必要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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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娘娘的生辰,可以算是天界的头等大事。

殊七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去扒扒年历,这一算,居然还有一个月不到就是天后娘娘的生辰了。

望着殊七熟练舞起的锅铲,听着锅里油滋滋的声响,我托着腮,开始为这事犯难了。殊七大约是猜到了我的心思,瞄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要说我们的天后娘娘到底是跟阎君是一家的,脾气秉性都相当古怪,给她送的礼物她要是不喜欢,她就会一个甩手扔到四海外头去,东西没了事小,给诸位仙友笑话才是事大。这种所谓的同辈压力,每每都搞得大家焦头烂额。

殊七来的这些年里,没少看我为这事烦心。

要说我算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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